每天辰時來書盟,酉時離開,成為一種習慣之後,我發現自己真有些牆頭草的意思。

狗爺對我的態度一直屬放養的狀態,只是偶爾我在修行揣摩過程中遇到困惑,他才端正一個傳道授業並解惑的合格師父,對我進行諄諄教導。

不知是否一直對自己被不二姑娘和說書先生戲耍,先是被蜂蟄得鼻青臉腫,而後又遭遇血光之災的陸堯,他近些日子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巷道與街角處的那方小院。

絕無可能遵循吃一塹,長一智的洛陽小妖孽,估計已經忘了我是他封的“主簿”,否則我住在他的宅院,卻拿著鄭北遊的俸祿,此等吃著碗裡盯著鍋的行徑,怕是會成為他重點口吐芬芳的物件。

透過長久相處,我發現自己屬實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說我和張麻子成天不見蹤影,就是狗爺把洛陽的天捅出個窟窿,我估計這廝也只會幸災樂禍鼓掌喝倒彩。

由此可見陸堯的心思絕非如今的我所能揣度,而他的城府也深的猶若深潭,只覺告訴我,如果泥菩薩真如易點點占卜推算的那樣,在這看似平靜的東都之內,或許真的要發生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

至於會是怎樣的震盪,以我淺薄的認知現如今還想象不出,否則我也不至於為了一口生計,在幻劍書盟做門客,日復一日地重複著單調枯燥的摘錄,編纂各州郡地誌。

事實證明,一件新奇的事情如長此以往,一復一日的重複下去,即便是輕鬆愉悅的活兒也會變得索然無趣,何況每天埋頭於案前提筆摘錄,時而托腮琢磨,時而撓頭冥思,這本身就是一個看似閒適,實則需要絞盡腦汁全神貫注的活兒。

雖然我在書盟大半月就萌生厭煩聒噪的情緒,但我發現趙錢孫卻是個能耐得住寂寞與枯燥的狠人。

我忙完手頭任務,除了吃東西喝水如廁,其他時間都是在觀察他在做什麼。

於是,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湊近一看,瞬間蒙圈。

見我表情有些誇張,趙錢孫看了看我,露出一抹習以為常的笑容:“你懂修行,看我寫得如何?”

我何止是蒙圈,簡直驚訝得無以言表!

我認真地將目光聚焦羊皮捲上,眼中除了驚訝,還有難以形容的震撼。

“這是……術法心訣?”

趙錢孫撇嘴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編纂這類修行秘訣已經數十載,哪年不寫上個十本八本的,這一卷心訣你要是感興趣,可以拿回去練一練。”

只見羊皮捲上的文字中夾雜著詭異的圖案和符文,期中更有不少的招式詳解,我看其中內容推進有度,文字敘述又相當精煉,於是準備多看幾段。

認真讀了幾段之後,我頓感自己的悟性和領悟力尚有極大的提升空間,趙錢孫編纂的術法秘訣,晦澀堪比道藏經書,內容敘述之龐雜,儼然超出一個士子文人的範疇。

見慣了低調含蓄的高絕強者,也見識過狗爺這般扮豬吃老虎的隱匿高人,如今我再不敢以貌取人。

“你該不會也是懶得理世俗瑣事,躲清淨的江湖高人吧?”

我倒是沒顯得那麼興奮,這種事若是被馮唐秀吉知道,他估計是最亢奮激動的那一個。

趙錢孫很無奈,搖頭道:“我要有上天入地攪動風雲的本領,哪還用得著用筆桿子書寫心中不忿。”

“可你這……你這編纂術法秘訣的本事從何學來,若你不是修行者,誰敢相信一個亳不懂修行的門外漢,能撰寫這東西。”

誰知趙錢孫直接反駁道:“照你的意思,第一個識五音的人,如何發明並定義五音?第一個寫字的人,又如何創造文字並讓人照學照些?”

“……”

我被問得瞬間啞言。

“再者而言,不識五音就不會吹拉彈唱?古來聖賢的言論和文章還非聖賢自己所著,由此可見,修行秘訣這種事多與埋頭苦練的修行者沒多大關係,也許修行界的第一部術法秘訣,就是憑空捏造出來的,只是恰巧被人修煉成功罷了……”

這種事並非沒有可能,只是無從進行實質有效的論證而已。

我被趙錢孫的話說得愣了許久,仔細想想後,又提出幾個疑問:“你既然不清楚修行,那怎麼能全面瞭解修行者的特性,從而憑空編纂出天馬行空的術法秘訣?修行的訣竅和方法,難道也難胡編亂造,甚至是歪打正著。”

趙錢孫對我的疑慮表示認同:“所以我這套秘卷就得有人願意嘗試才行。”

“練這種東西走火入魔是小,稍有不慎爆體而亡那就嗚呼哀哉了,誰敢試這種不靠譜的術法秘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