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爺的話若換成其他人口若懸河說出來,定被人嘲笑為吹牛不打稿大話連篇,可當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天下沒人不屑地嘲諷一句“痴人說夢”。

狗爺給我最深的印象便是做任何事,面對任何人從不怯場唯懦,他那股走到哪都自帶風的爆棚自信,真非靠酒壯慫膽就能彰顯出來。

馮唐秀吉經狗爺這麼挑唆,瞬間如同脫韁野馬,別說王公望能將其說服,指望皇城之上那幾位與神將府交好,從不輕易出手的幾位大人物出手鎮場面,就是清風明月樓那位好不容易安寧幾天的鄭太白,也未必會攪入這場出力不討好的紛爭之中。

說到底,這幾日洛陽城內鬧出的各種動靜,不外乎王公望個人私怨,不過因其狹隘,為挽回一絲顏面好立足東都,乃至不久之後需要遊歷的天下的臉面罷了。

若真是與神將府結怨,以王符岐馬踏江湖的狠勁,還不得拉著整個桃柳巷的百姓進行陪葬。

好在狗爺知輕重,從洛河詩會那天起就不曾傷人分毫,這倘換成被狗咬一口,定然要扔狗一堆板磚的陸堯,指不定將事態引到難以挽回的地步。

馮唐秀吉轉移切磋目標,清風明月樓這位一心追尋天人境,渴求於儒道更進一步的儒聖,怕是很難再有安寧之日。

在狗爺面前吃癟,險些失了本心的馮唐秀吉提刀上書樓,態度是如此的毅然決然,我看他那副誓要與儒家聖人一較高低的木訥模樣,看得心中早已按捺不住竊笑起來。

“我怎麼覺得,這位稱自己為某家的傢伙,腦子好像不太靈光?”望著馮唐秀吉提刀向書樓的背影,陸堯這時小聲議論著。

莫要說陸堯覺著奇怪,就是一群看熱鬧的人也覺得近幾日挎刀叫囂的粗獷刀客,與前幾日雷聲大雨點小的修行之人相差很大。

只是這最終結果嘛,有些令人失望,閉口禪哪裡有真刀真槍的拼殺來得刺激。

“腦袋靈光能蠢到和我比閉口禪?”

狗爺慶幸地冷笑一聲,由衷感嘆道:“不過真要毫無顧忌地拼命,我未必能佔據上風,他若一心打架,說不定還真能讓我見識一回歸海鎮沅碎山河的刀風。”

不遠處,疤臉老僕略顯尷尬,乾癟的嘴唇緊抿著,半天說不出任何話來。

馮唐秀吉要說修為,在偌大王朝之中雖排不上翹楚,但也絕對是聖人之下,實力毋庸置疑的強者之列,可這麼一位刀法精湛出神入化的強者,竟腦子缺根弦,被狗爺一個閉口禪比試亂了心,真是讓人腦洞大開也想象不到。

最關鍵的是,狗爺三言兩語禍水東引,與國公府陸家結怨,尋鄭太白的不快,這個樑子該落到誰的頭上?

還不得是神將王符岐的好大兒!

王公望氣得面頰猩紅,咬牙切齒地衝著身邊端茶遞水的奴僕大發雷霆:“這是哪個蠢貨請來的?花了府裡多少銀兩?”

疤臉老僕似是見慣了王公望的臭脾氣,並未像周圍其他婢女僕人嚇得雙腿打顫,差點失禁。

“這廝的腦袋不甚靈光,痴迷刀法已到癲狂的地步,自然鬥不過人老而妖的苟尋歡。”

王公望顯然並非能夠忍氣吞聲的主兒,他近些日子受氣吃癟的次數,可是多得有些令人鬱悶和煩躁。

想來這位論地位不輸諸侯王親,論實力皇權之下可以橫行無忌的世子殿下,確實有失神將王符岐有仇必報的神將風範。

只是這位從小到大很少跌份兒吃虧的神將世子,在連續吃虧丟失顏面之後,對桃柳巷這方晦氣市井中的不顯山不露水,卻總能驚人的巷民百姓似乎瞬間又有了些其他認知。

這方院落雖不是強如銅牆鐵壁,可隨便拎出一個潑婦老者,都能瞬間爆發出令人驚出一身冷汗的實力。

以張麻子如今的修為實力,即便不借助八錢桃木劍的威懾力,依然能夠與驀首境的修行者一較高低,假以時日待他修為大進,劍道得以大幅度提升,東都之內怕也只能是聖人能壓他一籌。

可天人之下無懼任何人,有狗爺這麼一位能夠越境與聖人一較高下的狠人存在,王公望想在桃柳巷找回掉在地上早摔得稀碎的顏面,其難度怕是不亞於找個梯子去登天。

王公望想在離開東都前拾起不復存在卻硬要撿的顏面,挽回些混跡天下不被人恥笑的臉皮聲望,現在看來也是有幾分天方夜譚的意味。

行事向來不計成本只在乎出不出氣的王公望不收手,意味著桃柳巷不可能有安寧,否則這種日復一日的有人上門挑釁騷擾,就算我們習以為常,周圍怨聲載道的巷弄百姓還不得一人一口唾沫將我們淹死。

真要一直這麼鬥下去,接下來陸堯還有沒有安插在東都的爪子適時出手,力挽狂瀾,我還真不好判斷。

在馮唐秀吉奔向清風明月樓時,我偷偷瞄了一眼陸堯,我原以為他會藉此機會幸災樂禍,再不濟也要說幾句風涼話順順心,好讓自以為是的神將府世子知難而退。

然而陸堯的表現卻令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他非但沒有趁機羞辱王公望,用言辭激怒於他,更沒有做出任何偏激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