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記剛來桃柳巷,狗爺在提及李承影時,由衷感慨“心中無女人,拔劍自然神”,這是石頭城那位矗立至今而不倒的李劍神,一生於劍道無敵的真諦。

只是情情愛愛這種事一旦落到自己身上,剪不斷理還亂,恩怨糾葛難解難分,也就談不上理智而清晰,更甭妄想越理越清,直至萬事順心。

如若斬紅塵僅僅只是了卻身前身後事,世間何致唯李承影一人獨享劍道榮光?

狗爺深感頭疼,可惜還是無可奈何,沒招可使,任憑他如何絞盡腦汁,搜尋過往記憶,仍舊想不起騎鶴婦人的名諱。

陸堯見他關鍵時刻如此拉胯,也只得無奈地嘆息:“狗爺,自求多福吧,您嘞!”

大黃這時也是嗚咽一聲,愛莫能助。

陸堯這廝忒不仁義,撇開眾人獨自開溜,直奔桃柳巷西街市口,不知是否又要添油加醋,散佈謠言添是非,把本就一攤渾水的桃柳巷再攪上幾棍。

我當時在心裡暗暗尋思,這世間有些事選擇破罐子破摔,反倒豁然開朗,這對狗爺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索性讓整個桃柳巷再度陷入雞犬不寧,讓狗爺徹底聲名狼藉,這比較符合陸堯在人傷口撒鹽的一貫作風,否則他真對不起自己洛陽“攪屎棍”的響亮名號。

我見狗爺對討情債的女人束手無策,忙瞎編了一個理由道:“尊下有所不知,狗爺傷過腦袋,這裡可能不太好使。”

我邊說邊用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用一本正經的表情希望矇混過關,也好給尷尬到恨不得打個地縫的狗爺一個臺階。

“他……傷了腦袋……嚴重嗎?”婦人脈脈情眸忽的緊張起來,眼神之中盡顯關心。

我強忍著尷尬的笑容,繼續瞎編亂造,道:“他的狀況時好時差,偶爾想不起來陳年舊事,還請尊下切莫怪罪!”

關切的婦人想上前一探究竟,看個明白,這時張麻子擋在身前,深怕這位騎鶴婦人來者不善,神色之中無不顯露出防備與警惕。

“我是你的真真呀……明珠湖畔為你撐過傘的屠真真,不知你可曾記得?”

在這一刻,婦人眼中滿是愛意,濃烈未曾動搖的傾慕之情。

聽到這個名諱,狗爺沒被嚇出一身冷汗,天旋地轉,張麻子卻是雙目俱驚,面色凝重。

屠真真的名諱,張麻子或許聽說過。

“屠觀主,他們這種鬼話你也信?”

王公望一臉玩味地拆臺道:“你這位老相好前不久修為重回巔峰,一劍嚇跑了赤字營的梁破,又一劍挫敗鄭太白,時下在洛陽風頭無二,這能是腦袋出過問題!”

屠真真聽了此話,眉目緊擰,一雙閃爍寒芒的眸子恍若吃人的野獸,冷光似劍。

女人翻臉,堪比翻書,此言果真非虛。

塗抹了鮮豔指甲的屠真真扯了扯手裡的長鞭,發出一陣窸窣冽響。

我從她的眼神裡突然間讀到了迫近的危險,那表情與眼神看得我毛骨悚然。

愛與恨,轉眼一瞬!

性情轉變之快,讓人驚駭,也讓人無語至極。

感知到這層危險的還有張麻子,嗅覺敏銳的他被這股充滿殺氣的眼神所懾,回首凝視了一眼狗爺。

張麻子的眼神既有發懵的複雜,亦有茫然無措避之不及的退縮,其中還有幾分似在徵詢狗爺的意見的淡淡神色。

已然忘卻當年醉酒事,不知眼前故人為何人的狗爺,故作鎮定地拍了拍不見任何灰塵的破衣爛衫,然後端起酒葫蘆,砸了砸嘴。

“我從不打女人!”

此話的言外之意尤為明顯,我對狗爺看似一本正經,實則厚顏無恥的行徑實在不敢恭維!

此舉無疑將張麻子與我推上風口浪尖,意味著要抗下所有不可預測的傷害。

我在心中暗暗叫苦:“做你的徒弟,真是禍不單行!”

“難怪傳我的一劍叫和稀泥!”

感情狗爺將愛情中領悟的真諦融匯在劍術之中,果然和得一手好稀泥。

我和張麻子本是不相干的局外人,狗爺這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同時將我和張麻子也給順手拋了出去,害人不淺。

我自知沒有做擋箭牌的本事,將對抗危險的重任全寄託在張麻子的身上。

讀懂了狗爺那副高高掛起,甩手任他去的態度,張麻子倒是沒有任何怨言,他依然筆直地擋在我和狗爺身前,表情陰冷而凌然!

屠真真臉上脂粉如白霜,揮斥手中長鞭之際,一雙含淚眸子充斥著被辜負、被拋棄、被遺忘的諸多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