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隆不是第一次見徐江天了。

從前他給徐建業做司機的時候,和這位徐家的長孫常常碰面,只不過自他成人掌權之後,他們就再沒見過。

他偷眼看徐江天,比之少年時的冷峻桀驁,這正值盛年的男人更添了幾許平和從容。

“老熟人了,王叔。”徐江天主動用上了舊日的稱呼,“還是你自己說吧。”

王興隆瞧瞧周圍一字排列的一排壯漢……反正自己已經落到了徐江天的手裡,眼看著現在說不說都沒什麼好下場,要是說了,徐江天興許還能念在自己主動的份上抬抬手放自己一馬。

他把心一橫,把眼一閉,吶喊似的說了一句:“其實當年那條路,怎麼走都是一條死路!”

“怎麼說?”

“小天,你二叔把我辭退之後,給了我們家一大筆錢,那筆錢……那筆錢其實是給我們哥兒倆家裡人打點的。他為的就是要把這件事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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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裡的冷氣打得低。

阿承看了看後座上的徐江天。

他剛才幾乎失了控,揪住王興隆不肯放手,要不是三四個人拉著,王興隆今天就是叫他立時打死,也不是不可能。

阿承皺著眉,想嘆氣,又不敢。

誰都知道徐江天這時候心裡煩,可不敢出聲去勸,生怕勾動了他的心事,觸了黴頭。

徐江天心裡一股燥熱不斷地往上躥,燒得他的心口喉頭火辣辣的疼。他抬手把領口的扣子又解開一顆。

“徐總,去哪兒?”

“回家。”

“徐總……”

昨天吃過晚飯,蘇老太太就叫成姐留柳綃綃住下來。想到管牧荑如今對柳綃綃構不成什麼威脅,柳綃綃自己也願意留下再在蘇老太太面前爭取爭取,徐江天就暫時把她留在了外祖母家。

此時家裡空無一人。

徐江天自己走上樓去。

“你回去吧,需要的時候我叫你。”門在徐江天身後徐徐關上。

他累極了。

不光身體累,心也累。

那種被掏空的感覺,讓他甚至沒法堅持著走到床邊去,就背靠著門板,慢慢地滑落下來,跌坐在地上。

怎麼辦……怎麼會這樣……

一陣悶痛從脊椎躥上來,漲滿了他的胸腔。

他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有意識地挺直了身體,連頸椎都緊貼著門,把自己擺成一個僵直的姿態。

深深地呼吸,感覺冰涼的空氣穿過他的口腔、喉頭、氣管,最後落進了肺裡。

報應啊……徐江天,這就是你的報應!要不是你作孽太多,怎麼會落得這樣的結果?

綃綃……

你唯一珍愛的那個柳綃綃,她如果真的知道今天的這些真相,她還能心甘情願地留在你身邊嗎?

他把後腦重重地在門板上磕了兩下,良久,兩滴淚從眼側滑落。

怪不得徐江雪他們那麼氣定神閒,原來從一開始,自己面對的就是死局。

要麼,這個真相就由自己親手向柳綃綃揭開,那時候也就相當於自己親手了斷這段感情;要麼,這個真相就由徐江雪向柳綃綃揭開,那就是柳綃綃來了斷他們的感情。

眼中越來越多的淚不受控地湧出……

與其讓別人傷害柳綃綃,不如、不如自己……給自己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