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綃綃走到門外,又探頭往病房裡看了看,確認四四還睡著,這才問:“韓醫生,怎麼了?”

韓曉神色凝重:“我想跟你說說四四的病情。”

“是不是不好?”

“嗯,新藥上了一段時間了,看起來效果確實不如預期。”

聞言,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胸前的衣服,眉毛緊緊擰起:“那怎麼辦?”

“病情進展得太快了,如果有可能,我們還是首先考慮骨髓移植,可是……”韓醫生略作停頓,“現在只能再嘗試著換一種藥物組合。”

“那、那新藥……新藥的價格……”她蒼白的嘴唇哆哆嗦嗦,聲音小得幾乎不可聞。

“價格上,和四四現在用的藥物差不多,每個月只多花不到一萬。這已經是現在的最優方案了。”

“多……一萬?”

最近的客人都挑剔得很,不喜歡她這樣的女孩兒,幾次她都已經進了房間,卻都被裘姐硬拉了出去。她沒掙到什麼錢,從前的積蓄也花得差不多了,還剩下一點,就算不換藥也堅持不了一個月了……現在讓她到哪兒去再弄一筆錢呢?

一股熱流湧上她的眼眶,擠得她的眼眶發酸發脹。

但她還是強忍著,磕磕巴巴地向韓曉道謝:“謝謝你,韓醫生……我、我知道了,我會、會盡力把……費用湊齊,給四四繼續治療的。”

韓曉在血液科裡見了許多血液病人和病人家屬,生離死別的時刻他見多了,也幾乎快要麻木了。可眼前的女孩,她紅著臉,含著淚,背靠牆壁大口大口喘息卻仍不肯讓眼淚輕易掉下來,她甚至還抱住了自己的手臂,用力地安撫著自己……

沒來由地讓人想要安慰她。

可是他沒有立場安慰她。他恰恰是給她提出要求,加重她的困難的那個人。

韓曉艱難地撥出一口氣:“好,那你儘快,如果需要我的幫助,隨時聯絡我。”

柳綃綃眼看著那抹白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裡,才蹲下身子。她把額頭靠在牆上,咬著嘴唇,無聲地哭出來。

“姐姐。”一道因格外虛弱而顯得低微的聲音傳來。

柳綃綃定了定神,向門口看去,四四扶著門框站在門口。

“四四?”她趕緊背過身去,扯起一截衣袖把眼淚擦乾,“你怎麼起來了?”

“我有點冷。”四四小小的身體蹭到姐姐身邊去,“姐姐,你能抱抱我嗎?”

柳綃綃把弟弟的身體抱在懷裡:“當然可以啦,姐姐抱著你,我們還去睡覺好嗎?”

四四的小腦袋無力地垂在姐姐的肩膀上:“姐姐,你能不能抱著我在外面玩一會兒?”

“好。”柳綃綃把哽咽的聲音嚥下,努力用溫柔甜美的嗓音哄著四四,“那四四答應姐姐,我們只玩一會兒就回去睡覺好不好?”

肩上的小腦袋動了動。

因為病重,四四瘦了很多,尖尖的下頦硌著柳綃綃的肩膀,有點痛,但她還是伸手撫了撫四四的小光頭。

病區裡的燈還沒全開啟,走廊裡一半明亮一半黑暗。柳綃綃有些出神地想,這多像天堂和地獄啊。

她就抱著弟弟,在天堂和地獄之間來回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