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美娘心中暗叫慚愧,她接過陳冰遞來的繡品,仔細端詳了一番後,誇讚道:「好!好!二孃手藝確是有進步了,這青竹繡的蒼勁有力,直衝雲天,看著就和真的一般,好!很好!」

陳冰接回自己的繡品,捧舉在自己眼前,左看看,右瞧瞧,扁著小嘴心道:「娘這是又在哄我開心吶,這針腳歪歪扭扭的,根本沒有一點長進嘛,哎,在繡女紅上,我還真沒一點天賦呢。」

此時屋門忽的被推開,陳興祖匆匆進了屋,他甩了甩衣衫上的水漬,說道:「都這個時辰了,怎的都還不睡。」

葉美娘心中緊張,她不安的直起身子,滿懷希冀的看向陳興祖,屋中雖是昏暗,可他二人畢竟幾十年的夫妻,對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各自的眼睛。她見陳興祖舉止有些浮誇,面色更是晦暗,便知事情已無了轉圜的餘地,她心中一沉,鼻頭酸澀,強忍著淚水不讓它湧出。過了好半晌,葉美娘吸著鼻息,嘆了口氣,緊緊拉著陳冰的手說道:「你爹爹說的對,你就陪著娘先睡罷。」

陳興祖一揮手,卻是說道:「慢著!既然都還未睡,我有些話想說。」

葉美娘淚水終究沒有控制住,從她臉龐匆匆劃過,她輕拭了眼角,輕泣道:「興祖!」

陳興祖一擺手,無奈的搖搖頭道:「早說晚說,二孃和大郎也都是要知曉的,拖個一兩日的,又有何意義呢?」

陳冰心中一凜,心道這事情定然是針對自己的,也直起了身子,肅然道:「爹爹,有甚麼事情就請直說罷,我和哥哥都聽著。」

陳興祖低頭想了半晌,抬頭見三人都望著自己,嘆了口氣,說道:「昨日婆婆和翁翁同我商量了件事,我聽後極是詫異,當即反對,可翁翁卻說這件事關係到陳家將來的興衰,我便有些猶豫了,回屋後我也與美娘說起了此事,不出我的意料,美娘聽後也是極為驚訝,極力反對此事,可我心中同樣是不願意的,是反對的,於是適才我便抱著再試一試的態度去和翁翁說了此事,希望他能回心轉意,可是,可是,哎,這事的決定權並非在我和美孃的手中。」

陳冰眉頭緊蹙,心想此事定然是極為棘手的,否則爹爹也不會如此為難,正欲開口詢問,卻不料陳廷耀搶先問道:「爹爹你就說罷,別拐彎抹角的,這不像你。」

陳興祖看了看他二人,陳冰和陳廷耀均是看著自己,眼中流露出的盡是問詢之色,而葉美娘則別過了身子,面色痛惜的偷抹著淚珠。他搖搖頭,把心一橫,說道:「這事情便是,便是要把二孃許配給王天賜為妻。」

陳興祖言罷,天空一聲驚雷炸起,震的整個屋子都在微微顫動,若是放在平日,這一聲炸雷足以嚇的陳冰躲入葉美娘懷中,只是她心中的那一聲驚天之雷早已炸響。而此時的她卻只怔怔的看著陳興祖,彷彿空氣凝固了一般,她慢慢站起身子,手足微微發顫,冷冷的問陳興祖道:「爹爹,這是真的嗎?」

陳興祖點了點頭說道:「是真的,你三姑娘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此事。」

陳冰轉向葉美娘,期望著能有否定的回答「娘,這是真的嗎?」

葉美娘流著淚,無言的點了頭。

陳冰心中難受之極,緊閉著雙目,儘管此時的她小腹又有了些疼痛,可她仍是極力的剋制著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不讓自己因此而崩潰,心道:「陳冰你一定要穩住,一定不能輸,一定不能!還有機會的,一定要問清這是為了甚麼。」

念及至此,她苦笑一聲,說道:「昨日爹爹和孃的言行舉止都有些怪異,我覺得很是奇怪,當娘和爹爹分別對我說了那些話後,我才明白,定是有針對我的事情要發生了,原本以為要被婆婆當做牲口來使喚,那也不打緊,苦日子都過了這許多年,再苦一些又有何妨呢。呵,真沒想到,

我真沒想到這次是要把我直接許配給王天賜。他是甚麼樣的人爹爹和娘也都看在了眼裡,今日我還險些被他欺辱了。哎,讓我嫁給他,這算是把我往火坑裡推了呀。爹爹,你昨日說過,無論發生了甚麼事情都會護著女兒,做女兒身後最為堅實的後盾。爹爹可還記得?」

陳興祖默然了。

陳冰「撲通」一聲跪倒在陳興祖面前,陳廷耀心中大驚,張開雙臂,攔在門前,大喊道:「二孃你要作甚麼?!」

葉美娘亦是心中大駭,她手腳並用從床上爬起,猛的撲到陳冰身上,雙手死死的把她抱在自己懷內,哭喊道:「乖女兒,莫要再做傻事了,你就算嫁去了王家,娘每年還能去看望看望你,好歹娘也有個盼頭,你若是再做傻事,跳了太湖,娘就連最後一點的盼頭都沒有了啊。」

陳興祖亦是說道:「二孃莫要做傻事了,還是起來說話罷。」說罷,伸手欲扶起陳冰。

陳冰仍舊跪著,她抬眼看著陳興祖,搖搖頭,苦笑道:「自那日跳湖之後,女兒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女兒了,女兒不會跳湖,更不會輕賤了自己性命,爹爹,娘,哥哥,還請放心。爹爹,你曾經答應過女兒,無論將來如何,都會由著女兒自己來選擇,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