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湖村的陳家(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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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矮小的身影踮著腳尖,躡手躡腳的穿過前院,當他走進正屋後,便直起了腰桿,大大咧咧的走到床邊,對著床上坐著的人細聲道:“婆婆,我全瞧見了,那牛郎中可真神了,飛來飛去的,幾下就把二姊給救活了,方才那李家小廝也來了,還在屋內吵了一架,後來李伯帶了一群人趕來,才把李家小廝趕走。婆婆,二姊她好像記不得過去的事情了。”
床上坐著的那人穿著泥褐色直領對襟短衫和同樣是泥褐色褶裙,面色有些陰鷙,眯著小眼,掛滿著皺紋的臉瞧上去年歲不大,頭髮卻已花白,她慈愛的看著眼前的小傢伙,問道:“哦?那你告訴婆婆,你二姊連因何落水的也都不記得了?是也不是?”
那人想了想,搖搖頭說道:“二姊沒有說,不過我看二姊連大伯都不認得了,其他事情應該也記不得了。”
床上那人笑眯眯的從懷裡摸出一顆金絲黨梅給了那人,說道:“廷弼乖,這是婆婆給你的,拿去吃吧。”
那矮小瘦弱的身影便是廷弼了,他高興的接過金絲黨梅,往小嘴裡一塞,奶聲奶氣的道了聲謝後便跑回了東屋。
陳家上下三代人,陳興祖上有著父母,父名大維,讀過些書,早年入過禁軍,在西境與敵國打過仗,頗有些戰功,後在延安府娶了親,由於居功自傲,久疏戰陣,成了汰兵,被遣回原籍。他回到原籍長興後,索性不再入地方軍,回到花湖村做起了在太湖上打魚的營生。後官家為營造新殿供其享樂,不惜動用大量民力,運送太湖奇石以裝飾宮廷,而陳大維卻也在其中。不幸在一次運送途中被倒下的太湖石砸斷了腿,之後便被送回了花湖村,至於撫卹金,那自然是沒有的。
其母延安府甘泉羅氏,家中排行第三,稱羅三娘。生有二子一女,長子便是陳興祖,次子名廣祖,女名玉娘。
陳興祖弟陳廣祖,生有二子,長子名廷俊,次子名廷弼,剛才接過羅三娘金絲黨梅的便是他了。其妻文五娘亦是花湖村人。
陳玉娘已嫁去外村多年,經年都未回過花湖村了。
如今長子陳興祖一家所居為狹小的西屋,而次子陳廣祖則居在更好的東屋。
羅三娘拍了拍躺著的陳大維說道:“你可聽見了?這二孃被救回來了,明日我再去縣城跑一趟,告訴李員外,二孃還能賣與他,好讓他安心。”
陳大維坐起身子說道:“我看還是不賣罷了。二孃這回落水已經傳的滿村沸沸揚揚了,且那李家小廝也已大鬧了一場,村裡的人也大都說你是個老虔婆,二孃她也是個性子急的,就怕再做出什麼事來,到時候你我這老臉要往哪裡擱?”
羅三娘不滿道:“是臉面重要還是填飽肚皮重要?剛剛遭了那安胥反賊的兵災,現在一斗米都要二百文了,這日子還讓不讓人過了?”
陳大維擺手道:“我知道這日子難熬,可這不是遭了兵災嘛。哎,我看這樣罷,後院東北角院牆根下埋著一口罈子,裡頭裝有二十貫錢,你先挖出來應急用用,等過了這一陣子再說。”
羅三娘急道:“那是你我的棺材錢啊,那不能動!不能動!”
陳大維一巴掌拍在床邊的竹竿上,也跟著急道:“三娘,你怎麼就想不明白。你若是把二孃賣了,那我這麼些年在花湖村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名望就要被你毀於一旦了。錢總是能賺回來的,這二孃賣了就沒了,你知道李員外是個甚麼東西,這二孃賣過去還能有個好?!”
羅三娘冷笑道:“哼,錢賺回來?說的到是輕巧,就你這個折了腿的人?這話若是放在從前我還信了你,當年在延安府,你還是那麼一號人物,可如今你都得靠我養著,錢怎的賺?天上掉下來不成?求神拜佛求來不成?”
陳大維張張嘴,氣哼哼道:“興祖和廣祖,只有興祖為人實誠,肯學那打魚的手藝,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打魚的本事,在我看來整個花湖村,不,整個太湖周遭,都沒人能比的上他的。廣祖就差的遠了。你想想,家裡的柴米油鹽哪一樣不是靠著興祖打魚賺來的錢買的?三娘,廣祖你是生的,可興祖亦是你生的,你可不能太偏心了。”
羅三娘懷有陳興祖時她和陳大維都還在延安府,後陳大維成了汰兵,遣返原籍,羅三娘便跟著回來了。他二人跋山涉水,飢一頓飽一頓,加之有孕在身,使得羅三娘這一路上險些小產。好不容易熬到了花湖村,等到了生產之時卻又面臨著難產的危險,所幸當時的穩婆經驗豐富,擺正了胎位而轉危為安,只是自此之後羅三娘對於給自己帶來莫大苦難的陳興祖異常不喜。
羅三娘還是有些不甘道:“可當初賣二孃也是你的意思,更是你出主意把興祖給支開了的,怎的現在就反悔了?”
陳大維哼笑一聲,說道:“此一時彼一時,當初賣了二孃能得二十石米,這買賣怎麼算都是划算的,況且等興祖回來時木已成舟,他也別無他法。可現在鬧的滿城風雨,花湖村在遭兵災之前可不是個窮村子,極少有賣兒鬻女的,陳家已經被指指點點了。三娘,這事情你我到此為止罷,就算那李員外給再多的米也不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