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顏正欲起身,不料背後有人拍了拍她肩膀。

她回頭,見是個雙鬢花白的阿婆。

阿婆長吁短嘆:“這母女倆也是些可憐人兒,丈夫戰死沙場,就連兄弟幾人也沒有活著回來,諾大的一家子,如今只剩下這一對孤兒寡母。”

阿婆扶了把淚,小聲道:“老身心知柳公子性情仁厚,過往的那些事也都既往不咎,柳公子若願意救一救晉陽城的百姓,咱們必當感激不盡。”

夜尋現出身形,拿手指著阿婆:“好一個老東西,還敢玩道德綁架,宿主,你別聽她的,這幫人是生是死與你何干!”

“柳家祖訓有言,忠而有謀,寧義不利。無論何時何地,當為國效命。”

夜尋卻搖頭:“你別忘了,江山已經易主,漢帝都棄國不顧了,你還管這些人作甚?”

柳如顏釋然一笑:“柳家之所以捍衛江山,真要護的,不過是這一國之下的芸芸眾生。”

只可惜,對不住沈晏初了。

以後,我不能陪在你身邊,共度歲歲又年年。

秋蒔、白芷、董輕弦、公輸宇、金不換,望君珍重。

“你真的要去?”董輕弦忽而問。

“我意已決。”她見男子緊抿著唇,一副悲慟不已的模樣,不由苦笑,“幹嘛露出這種表情,又不是去赴死,待去到那邊,我自會見機行事。”

也罷,先走一步看一步。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柳如顏暖暖一笑,又接著說:“對了,還有一件事想要拜託董兄,就在那城牆西面的槐樹底下,有條暗道可以通往城外,這座城,怕是留不得了。”

董輕弦不解:“為何?”

她慎重道:“三日後,宋帝會下詔廢城。寸土不留,以絕龍氣,你且帶人逃出晉陽,免受那無妄之災。”

摧毀城池事關重大,董輕弦不曉她會未卜先知,只當是收到了什麼風聲。

“好。”他頷首。

柳如顏正欲起身,阿婆伸手搭住她,好似有話想講。

她湊近前,且聽阿婆唸叨著:“好孩子,以後的路還漫長,不為別人,也要多替你自己著想。”

柳如顏望向阿婆,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人堆裡引來一陣騷動,錢校尉昂起頭,喝道:“都活得不耐煩了?!”

諾大的空地,蹲著幾百號人。

柳如顏立於人群之中,一襲黑衣獵獵如風,赫然醒目。

錢校尉凝著她,聽“少年”朗聲傳話。

“你們要找的人是我,與其餘人等無干!”

錢校尉圈住懷中女娃,斜睨著她:“你說你是柳如顏,有何為證啊?”

“少年”乜他一眼,反而道:“先放了那個丫頭,我自有法子驗證。”

錢校尉順手鬆開女娃,小丫頭直直奔向寡婦,嚇得連哭都不敢哭,傻傻地躲在女人懷裡。

“該你了!”錢校尉催促。

柳如顏幾步走近,亮出一柄寒月彎刀,在士兵防禦之前開口:“我這把刀,想必有人能識得。”

士兵們攏上前,當場指認道:“就是他,當初在羊馬垣時,我見過這把刀!”

柳如顏收刀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