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風急雪闊。

徐氏被望風樓的人帶至一間民房,她本滿心歡喜地以為母子團聚,熟知推開殘破木門,等待她的只有一具冰冷冷的屍體。

“黃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沒兒人。”

徐氏喪子之痛,肝腸寸斷。

對此,楚坤轉過臉,聲音冷冷道:“世事無常,要怪只怪你兒命不好,倘若沒遇有到那幫匪賊,他已是大理最尊貴的皇子,總比作雜役婆子的兒郎強。”

“大人請慎言!”白芷不由出聲,一改平日裡的隨和,“大人膝下有子,倘若國難當頭,大人是否也讓子孫以身殉國?”

楚坤看著他:“這豈能相提並論。”

白芷嘆了口氣:“聖人云,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

短短几句話,就把楚坤訓得個裡外不是人。。

就連一向惜字如金的沈晏初也開口:“我無慾,而民自樸。我無為,而民自化。無為而治,不與民爭。”

沈晏初話語一頓,又望向徐氏:“善惡到頭終有報。徐道友枉顧王法,殘害人命,又何嘗不是一種作孽。”

徐氏仰起頭,露出一絲釋然的笑:“老奴既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沒有回頭的打算。我只恨,恨天地不公,老奴上告無門,唯有親手了結此樁恩怨,但願去了陰曹地府,我那苦命的孩子,不會嫌棄孃親雙手沾滿腥血。”

她說著,咬破齒中毒包,很快就毒性發作,身子一斜,向後栽倒下去。

變故發生的太快,白芷立馬上前查探,見徐氏癱倒在地,唇口翕張,微微喘著粗氣。

他掰開徐氏齒關,眉頭深深擰起:“是見血封喉。”

姜文卓見此情形,亦是忍不住地扼腕嘆息。

“小道仍有一事不明!”柳如顏忽然問。

據徐氏所說,她與江湖中負責打探訊息的望風樓有過聯絡,但是:“蠱蟲是誰給你的?”

徐氏躺在地上,眼中光彩漸漸渙散,她嘴唇張了張,吃力地吐出一個音:“藍——南——”

未說完的話語在唇邊凝滯,婦人終而闔上眼,靜靜躺在那裡,再也沒有半分生息……

窗外,喜鵲發出一聲鳴啼,它側過頭,黑亮的眼珠倒影出綽綽人影。

院中,惆悵落花風不定,花期未過,枝頭早落。

喜鵲驚覺振翅飛起,它縱上青蒼雲霄,掠過水榭亭臺,於一處人跡稀少的院子停落。

彼時,對面的窗欞未闔,翹頭案上燭油殘半,唯有一雙新納的鞋底。

無人可穿。

“她去了。”柳如顏沉重說道,俯身將徐氏手臂綁著的繩索解開。

下一刻,婦人手腕滑落,露出一雙佈滿老繭的手。這雙手舊痕遍佈,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面板,沉默述說著十年之間,婦人翻山越嶺,千里尋子的故事。

白芷眼睛灼痛般,轉開了臉。

而齊恆對於這位徐氏印象最深,猶記得她是去年寒冬入的府,擔得又是西院最苦最累的活,言語不多但是勤勤懇懇,想不到,再回首,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