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她作為人證,與邢捕頭一同前往府衙。

患病的村民則由李長洲和丁勝來治療,而諸葛明堅持要帶喬錦走,希望能憑藉諸葛家的祖傳醫術,讓喬姑娘有所好轉。

隨後,村民郭石全因為殘殺大夫,被處以斬首,而躲在幕後的屠夫,因為心術不正劣跡斑斑,也被依法處置。

這場牽涉到杏林中人的事件,最終又在醫者的仁心惠世下,避免了一場無妄之災。

永定河畔。

邢捕頭親自送柳如顏、沈晏初、白芷三人登船。

“幾位俠道熱腸,刑某替這裡的百姓謝過各位。”說罷,叉手深深鞠了一禮。

白芷眉目清俊,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他粲然一笑:“身為藥師,診病開藥本是分內之事,大哥客氣了。”

刑天笑了笑,望向站在船頭的柳如顏。

蒼茫天空下,寒風砭骨,一身並不起眼的灰色胡衣,勾勒出纖瘦的身影。

她身姿筆直,如同傲立的雪松,又如扶風的疏柳,帶著幾分英氣,幾分灑脫,剩下的便隱匿於那雙清泉般的眸,讓人難以捉摸。

柳如顏望著湖面掠翅的水鳥,拼盡全力潛入水中,最後留下一池破碎倒影。

她倏然一嘆:“治標不治本,人命如草芥。”

白芷斂住笑,看著語出驚人的她:“何出此言?”

柳如顏神色淡淡:“百姓病苦,民多非命。倘若這些病患求醫有門,問藥有路,何須以身犯險的囚禁大夫?”

刑天神色一滯,連忙出聲解釋:“楊林坡一帶的村莊,偏遠貧瘠,村民鮮少有多餘的錢財拿來看病,再加上山路難走,數月才能等來一位郎中。”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在村口開闢一塊空地,置醫館,辦藥堂?”

刑天啞然:“村民們連溫飽都顧不上,更不會花錢治病,有哪個醫館敢來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

“那我且問你,吉豐縣的稅錢如何?”她反問。

刑天只得回道:“大漢各地賦稅並無差異。”

“既然百姓們交得錢不比人少,為何不由朝廷下撥銀款,資助看不起病的貧民尋醫問藥?”

“這……”刑天看了眼白芷,“這怎麼可能……”

柳如顏反問:“這有何不可,稅,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話是這麼說。”刑天壓低了聲音,“但大漢屯兵打仗,少不了銀兩和糧草。”

她淒涼一笑:“大漢最英勇的驍勇軍,便多半出自於吉豐縣。家裡的兒郎奮戰沙場,青山葬英魂,馬革裹屍還。”

她眺望天邊的倦鳥,聲音漸緩:“可家中的父老卻纏綿病榻,老無所依,病無藥治,苟延殘喘,拖著一身瘦骨等著魂歸西處,多年後,一抔黃土無人上墳。”

話落,四下無語,就連白芷亦陷入長久的沉默。

“倘若糧可果腹,病有醫看,惡有法治,何愁不太平。”她長嘆。

“如顏所言甚是。”白芷眉目舒展,“白某一直苦心專研黃岐之術,殊不知,這世間之病並非只是醫術不精,更多的是求醫無門,問藥無果。假若有一天,我大漢能以國之名,開醫館、置藥堂、濟貧民,這必將迎來一場太平盛世。”

隨著他話音消散,柳如顏眼中堆起笑意:“我且等著那天的到來,從此國泰民安,天下太平。”

刑天站在岸邊:“看來是刑某目光短淺了,來日若有機會,我願盡綿薄之力。”

柳如顏再次對他作禮:“多謝邢捕頭前來相送,今日,就此別過了。”

“保重。”白芷亦道。

沈晏初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當先踏入客船。

白芷和柳如顏相繼走進艙內,遙遙望著岸上的刑天,此去經年,人海茫茫,不知將來可曾相逢。

“起船嘍——”船家吆喝一聲,緩緩駛向水面。

千里澄江,翠峰如簇,一行孤舟隨波而去。

船上,柳如顏將備好的乾糧,發給白芷與沈晏初。幾人圍坐在一間狹小的船艙內,桌上溫著一壺熱茶,此時正冒著汩汩熱氣。

乾糧不過是些粗麵饅頭,吃起來有點澀口,沈晏初一手執壺,在杯中斟入九分茶水,待茶溫不再滾燙後,才放至柳如顏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