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柳如顏閉目而坐。

昏暗的囚室死氣沉沉,月光透過斑駁的花磚,灑入朦朧清輝。

一室漆黑,幾點慘白。

緊閉的鐵門傳來動靜,她睜開眼,鐵門下方的小窗被人開啟,燭光閃爍稍縱即逝,緊接著,一隻食盒被推了進來。

有吃的。

柳如顏早已餓得飢腸轆轆,她將飯菜放在地上,執起筷箸風捲殘雲,待飽後,又縮回塌上眯眼小憩。

再次聽到動靜已是深夜,鐵門被推開,一道頎長的身影緩緩走向塌前。

她素來警覺,在陌生環境中從不深眠,聽到動靜的剎那早已轉醒,可身子,依舊維持著假寐的姿勢一動不動,任憑那個人走近。

“本尊知道你是醒的。”沈晏初俯下身,聲音不辨喜怒。

這人難道還會讀心?

她暗自琢磨著,面上露出一副悠悠轉醒的模樣,坐起身:“怎麼是你?”

沈晏初沒穿那件黑紗斗篷,只著一身梨花淡白的深衣,窗外的雪光映在他身上,更顯得氣韻飄渺。

“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柳如顏懶洋洋地支起一條腿,抬眼打量,“莫非是對小爺我有興趣,欲行分桃斷袖之事?我可醜話說在前頭,小爺不喜歡男人。”

沈晏初眉頭蹙起:“待本尊將你煉作傀儡,看你這張嘴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說罷,他右手掌心向上攤開,幾股泛著微光的真氣隨之浮現,飛速旋轉著,形成一口漩渦。

待真氣逐漸凝實,他左手指尖擠出一滴血,彷如藥鼎託著一顆血丸,紅的刺目驚心。

夜尋急得嗷嗷叫:“咱倆可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死,本君也得死。宿主快想法子啊!”

“你以為我不急嗎?”柳如顏努力保持鎮定。

以她的認識,煉製傀儡,就是提煉出人的七情六慾,人還是活的,卻徒留一具軀殼罷了,這種駭人聳聽的功法一經出世,便讓天下人心惶惶。

沈晏初此人,留不得。

沈晏初垂眸看了她一眼,倏而從懷中丟擲一物。

柳如顏只覺得手指一陣刺痛,血珠子順著一根絲線淌落,恰好滴入他手中的藥鼎。

無恥之徒,竟敢盜用她的銀戒!

兩滴血液碰撞後迅速融合,白色氣流隨之瘋狂旋轉,光輝熠熠奪目。

眼看著情況不對,夜尋千叮嚀,萬囑咐:“宿主要當心,待會兒他要是餵你吃什麼奇怪的東西,千萬別張嘴。”

話還沒說完,沈晏初曲指一彈,紅色血丸射向她眉心,轉瞬就熔鍊了進去。

夜尋:“……”

柳如顏:“…………”

“咳咳,宿主別擔心。”夜尋聲如蚊吶地說著,“或許他只是……”

只是什麼?

柳如顏搖了搖頭,意識開始渙散,耳邊傳來的聲音亦是模糊。

緊隨而來的,是難以形容的痛楚,一遍又一遍的侵蝕著她,彷彿經脈盡斷,血液爭相湧出,逆行而上,湧向眉心。

七彩斑駁的光順著眉心傳到他手中,七情六慾糅雜在一起,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情景猶如走馬燈,呈現在她眼前: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阿耶,為何我要背這首《國殤》?”

“顏兒你要記住,咱們柳家乃罪臣之後,先帝用人不疑,用人唯賢,柳家將士絕不能不忠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