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年,二月二十八日。

陝西,西安城。

秦軍總督府中。

書房內,今年四十四歲,身形精瘦,但目光矍鑠的洪承疇,坐在沙發椅上,戴著副低度近視眼鏡,正看著手中的今天發行的這刊《東方時報》。

頭版頭條文章【鐵路投資債券已銷售一空,開始進入動工建造階段】,洪承疇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後陷入長時間發呆狀態,不知在想些什麼。

哎!

他發出長長的嘆息聲。

煩躁的將報紙合攏,放到書桌上,然後站起身,揹著手來回踱步,在小小的書房內走了一圈又一圈。

並不時發出長吁短嘆之聲。

可見他心情不是很好,一副心事重重,面帶陰鬱的樣子。

其實他這幾年的發展非常好。

尤其是自崇禎六年冬天,加入「滅女幹商聯軍」,去山西滅了晉商八大家,賺了那一波的外快後。

藉助這次得到的第一桶金,他練出了足足三萬忠誠於他的精銳秦軍,並在此後幾年,靠著這支秦軍,立下了不少戰功。

他的官職升到了正一品加太子太保,為妻子老母爭取到了誥命。

個人財富方面,他這幾年投資海貿,又引進許家莊的技術,投資開辦了多家工廠,身家早就超過千萬。

還有這次許家莊發行的鐵路投資債券,他就眼睛不眨的購買了300萬銀元,可謂十分的豪氣。

既然如此。

既然他的人生已如此成功,堪稱到了圓滿的地步,為什麼他還要長吁短嘆,一點都不高興,這讓那些混的遠不如他的人們情何以堪?

其實絕大多數的不幸福,都是源自於落差和對比。

而崇禎六年冬天,在許家莊組織下,出兵剿滅晉商八大家的十六支朝廷軍隊,其主將洪承疇、曹文詔、楊御蕃、王洪、鄧玘、左良玉、秦良玉、吳襄、祖大弼、王應暉、左光先、李卑、艾萬年、湯九州、陳永福、劉澤清——這十六人中,當時洪承疇的官職是最高的,甚至就是一些將領的上級,加之是文官出身,天然就要高半頭,他地位遠在另十五人之上。

但四年不到的時間過去。

他從三邊總督平調為秦軍總督,掌管陝西一地軍政,品級沒變,權勢稍削弱了一些。

另十五人也沒怎麼升遷,都受到朝廷猜忌,這點無話可說,沒必要比個高低。

只是讓洪承疇難以接受的是,短短四年不到,在地盤、產業經營方面,除自己外,居然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比如通州總兵楊御蕃,他現在有著「運河王」的稱號,靠著京杭運河終點的他,靠河吃河,組建自己的河運商隊,開辦了食品加工廠、磚窯廠、水泥廠、蜂窩煤廠、河沙廠,藉助水運便利,通州軍每年獲利四五百萬銀元,不斷壯大,逐漸有了壟斷京杭運河的趨勢。

又比如天津總兵王洪,現在被稱之為「天津王」,不僅也開辦了數十座工廠,還跟許家莊合作,一家一半的,壟斷了整個天津港,每年的貨物吞吐量近億石,還組建捕撈船隊去渤海捕魚,並進軍挖礦行業等,每年賺上千萬銀元。

再比如以吳襄、曹文詔、王應暉、祖大弼為核心巨頭的關寧軍,竟然發展成了一個龐大的軍事商業集團,年收入比朝廷歲入還高,把建奴逼迫到步步退讓,讓關外蒙古,甘願成為他們小弟,混的不知道有多瀟灑。

四川石柱土司秦良玉,雖然洪承疇對這位巾幗女將十分欣賞,但對石柱那麼個鳥不拉屎的窮苦地方,內心是頗為不屑的,但現在也發展起來了,在紡織行業大放異彩,秦良玉更是有紡織女王之稱。

還有左光先、李卑、

艾萬年、湯九州、陳永福、劉澤清之輩,這些人在洪承疇眼中,以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都是讓他內心不屑的武夫而已,但這幾年也都發財了,開廠的開廠,挖礦的挖礦,經營物流等,尤其是左良玉這個甘願給許家莊當狗的鼠輩,也在諸多領域遍地開花,如今身家至少是他洪承疇的兩倍。

總而言之。

洪承疇發現,十六位的主將當中,這幾年他混的明顯靠後,或者乾脆就是倒數——洪承疇跟他們私下裡是有書信聯絡的,而許家莊的電報站允許他們使用後,這兩年的私下溝通更是相當頻繁,經常交流經驗,探討各自發展情況,對彼此是比較知根知底的。

所以發現自己明顯落後了,乃至排名倒數,洪承疇的焦慮感就產生了,開始進行反思,明明他的很高,為什麼卻被眾人甩開這麼多?

很快他總結出了三點。

其一,清高。

他覺得自己確實是有些自命清高了,當別人都天天求著許家莊合作,極力討好,引進各種技術開礦辦廠的時候,他洪承疇卻有點放不下架子,覺得自己是文官,是儒士,所以很難拿出求人的態度,只有在實在有求於許家莊的時候,才會發出請求,導致只辦了寥寥數座工廠,時機上也比較晚,市場份額早就有人佔據。

其二,資源不足。

陝西太過貧瘠了,礦產資源較少,田地又連年乾旱歉收,根本發展不了農業,過去多次爆發戰亂,再被許家莊移民走了數百萬,淪為礦工數百萬,如今陝西的總人口不過五六百萬,導致勞動力少,經濟發展滯後,這些因素,都讓陝西很難發展起來,市場容量小,自然賺不到多少錢。

其三,沒有對外開拓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