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月的紀念(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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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的春節,沒有多餘的假期。
一輛腳踏車穿過灰濛濛的BJ城,猛地拐進北郊小關一個比肩掛著“詩刊社/BJ市朝陽區綠化大隊”牌子的素樸庭院。
手腳麻利地打了八壺開水,年輕的編輯唐曉渡坐在辦公桌前先是發了一會呆,然後嘆口氣從牆角用力拖過一個麻袋來。
麻袋鼓鼓囊囊,很沉,裡面裝滿了全國各地寄來的投稿,同樣的麻袋,牆角邊還有七個。
沒辦法,詩刊社是現在文學界的一面旗幟,如果說得直白一點,就相當於水果界的榴蓮,汽車界的法拉利,代表著中國現代詩歌的天花板。
唉——
他一邊撕信封一邊看稿子,看一個扔一個,很快,腳下就堆滿了稿件。
“二十二歲,我爬出青春的沼澤,像一把傷痕累累的六絃琴……”
嗯——
就象有漂亮姑娘突然闖進眼簾,有點意思,唐曉渡臉上的表情頓時生動起,可是這首詩連題目都沒有,題目都沒有還敢寄到這裡,他心裡已經在問候這個作者的父母了。
“……用風鈴草一樣亮晶晶的眼神,你說你喜歡我的眼睛,擦拭著我裸露的孤獨……”
哇——
唐曉渡嘴裡不由自主發出一個音節,眼睛已是一目十行看了下去,“主編,主編……”他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可是腳下的麻袋一下絆倒了他,“主編……”
主編邵燕祥拿著茶杯走了出來,對這個年輕編輯的失態他很是不滿,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詩歌的殿堂。
“你看……”唐曉渡踉蹌著就跑到邵燕祥身邊,把手裡的稿子遞過去,“作品,作品哪……”
哦——
作品他見得多了,邵燕祥慢條斯理地接過來,看到一半他猛地放下茶杯,接著就翻到第二頁,“小唐,怎麼只有一半?”
啊——
剛才太激動,唐曉渡還真沒注意,他趕緊在桌子上找起來,可是沒有,把麻袋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有。
邵燕祥不說話了,拖過牆角的一個麻袋,他現在期盼著這個作者是分兩次寄來的稿子,可是,整個編輯部的人瘋狂地找了一上午,仍是這寫了一半的詩。
他們這幫搞文學的文人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倒把綠化大隊的人都給驚動了。
沒有辦法,大家只能互相傳看著這寫了一半的詩歌。
“風鈴草一般亮晶晶的眼神,曾被辜負的音符,……不再失約的車站,這都是青春無法訴說的衝動和嚮往!”一位中年編輯看了一半的一半,已是忍不住誇獎,“有點憂鬱,又隱約著輕快……”
“流暢的旋律,朦朧詩的意境,很清麗,很平和,就象在月光下娓娓訴說一樣……”一位女編輯臉色微紅,“這顯然是一首愛情詩,我在想,是什麼樣的愛人,能讓詩人寫出如此動人的詩篇!”
“語言優美,還有醉人的意境,略顯灰色但不失真摯……”邵燕祥激動地在編輯部裡踱著步,“這絕對是本年度最好的詩,沒有之一……”
哦,眾人雖然狂熱,但是也是知道日曆的,現在剛剛過完春節,元宵節還沒過呢,咋就說到本年度了。
“作者是誰?”大家一陣激動,這才想起還不知道作者的尊姓大名。
可是,來信沒有署名……“嗯,信紙的抬頭是蘇州大學數學系,這樣,小唐,你馬上去蘇州,一定要找到這位作者,一定要讓他寫出下半篇,”邵燕祥已是迫不及待,也不管馬上就要過元宵節了,“一定要找到他,不惜代價……”
唐曉渡也沒有猶豫,馬上就買了火車票動身前往蘇州。
讓他意外的是,寄信的人很好找,是蘇州大學數學系的一名講師,可是人家很坦白,詩是他寄的,可是不是他寫的,是他們舉辦詩會的時候偶然記錄下來的。
他們中也有人想署自己的名字,可是,講師同志認為,這是對這個時代的不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