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部第一招待所,是由一個地下防空洞改建的,房間裡陰暗潮溼,好在換氣裝置比較好,沒有發悶的感覺。

今天,琴島話劇團的演出很成功,會演結束後,部裡會從參演劇目中精選出兩臺歌舞和兩臺話劇進行公演,眼看著琴島話劇團榜上有名,團長很高興。

“小唐,去買兩西瓜,這天熱的,我這襯衫都能擰下水來,再到衛生室買幾盒藿香正氣水,大家有事沒事都喝一瓶,中暑可了不得……嗯,先吃飯……”

人高興,飯菜就很可口,每桌四菜一湯,還有一個葷菜,大家吃得很是痛快。

唐秦也是胃口大開,這不,吃完飯又出了一身汗,熱情地給幾個女演員打了幾壺熱水,人家也沒有留他一起洗澡的意思,唐秦抹把頭上的汗走出招待所。

出了招待所,衚衕深處就是一街頭理髮店。

說是理髮店,其實就是在街上圈個地方,幾把椅子,幾件圍裙,幾個穿著白大褂的理髮師,就是一家理髮店了,雖然簡陋但是還是挺多人光顧的,最重要的是這裡的收費很便宜。

“看過通告了嗎,東北那兩殺人犯還沒抓著!”

“聽說前陣子在湖南,當街殺了一家三口,那叫一個慘……”

……

幾張椅子上,幾個老頭聊得正歡實,唐秦知道,他們所說,就是讓老百姓惶惶不得終日的“東北二王事件”。

後來聽說,追捕“二王”的警方和群眾共計有3萬人,前後耗費了7個月的時間,可謂是耗時耗力。

“小夥子,來,輪到你了,”理髮的大爺一招手,“你別瞅他們,他們就是扯閒篇,”他瞅著唐秦,手動推子咔咔作響,“小夥帥氣,說吧,想理平頭還是分頭,二八分還是三七分?”

“我想理一光頭。”唐秦盯著大爺手裡的推子,這種手動推子經常夾扯頭髮,一扯老疼了。

“光頭?”幾個老頭也不扯了,全都盯著唐秦看。

在八十年代,剃光頭還是不怎麼光彩的事情。此時除了監獄裡的勞改犯剃光頭,就只有吃齋唸佛的和尚們了。

“小夥子,有什麼想不開的,跟大爺說說,幸許我們能給你拿個主意。”理髮大爺憐憫地看著唐秦,這小夥子怕是受什麼打擊了吧,不然的話,好人誰去理個禿瓢啊。

“這麼帥氣的小夥子,理光頭幹嘛,那不都是進去了才那樣嗎?”一個大爺不談論二王了,顯然,唐秦現在比二王更有吸引力。

“涼快。”唐秦把圍裙當空一甩,披在身上,大義凜然地坐在椅子上。

切——

幾個大爺鄙夷地發出幾聲鼻音。

“小夥子,做什麼工作,在哪個單位上班?”旁邊一位理髮的阿姨打量著唐秦,小夥子玉樹臨風,儒雅俊秀,理個光頭,象什麼樣子嘛。

“我是演員。”

哦,幾位大爺長舒一口氣,那肯定是有演出任務,要演壞人?

“沒有。”唐秦一口普通話說得明白。

嘿,這小夥子,幾位大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要是自己家的小子非得拿腳踹他不可。

“小夥子,你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多不象話,你還當什麼演員?哪個領導誰敢用你!”理髮大爺乾脆拿起剃刀,“說吧,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大爺,您就動手吧,”唐秦一臉悲壯,“勞駕問一句,中華電視臺怎麼走?”

刷——

一縷青絲飄落塵埃,大爺卻不答話,待到一個青虛虛光禿禿的腦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時,大爺才說,“你這模樣,別說中華電視臺了,就是上公交車,售票員都得給你趕下來,哎,那邊有賣帽子的,你好歹遮一遮……”

斬去三千煩惱絲,此去空了無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