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鄭嫻雅常來齊玄英的病房裡陪她聊天,兩人一天天熟絡起來。

窗外,大雨傾盆而下。屋裡靜謐著,屋外卻被雨聲鬧得喧囂,不時猛吹來一陣風,把雨點噼裡啪啦砸在玻璃上。齊玄英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的雨景,沉默著。

門嘩的一聲被推開了,鄭嫻雅用力地把雨傘把兒一節節推進去,收縮的雨傘皺巴巴的,泛著水淋淋的光亮。幾滴水滴落地上,伴著極輕微的啪嗒聲。

“看下雨呢,”鄭嫻雅看一眼齊玄英,笑道,“你家人剛走吧,在樓底下還碰見了。”

齊玄英微笑,“這也就是今年最後一場雨了,冬天快來了。”

“是唄,對了,芭蕾國賽你關注了嗎,那個“金舞鞋”得冠軍了哎!”

“對對,《金羊毛的故事》對吧,她實力真的強!”

“而且過幾天街舞金盃賽就到決賽了,冠軍是誰,還真期待啊……”

冰冷的暴雨挾裹著這個房間,屋裡卻是一派溫馨和諧。

又過了一個月,有一天鄭嫻雅來的時候,臉上帶著不甚明顯的淚痕。她疲憊地對齊玄英笑笑,輕聲說:

“明天……你要轉院了?”

齊玄英之前聽家人提起過,此時心中的哀傷瀰漫開來,她壓住淚水,默然點頭。

鄭嫻雅的心驟然抽痛,她深吸一口氣望向窗外,目光飄得很遠,半晌,回過神來,從帶來的塑膠袋裡拿出一個白淨的饅頭來:“到飯點了,這個是我早上剛蒸的,”她將手中那一個遞給齊玄英,“掰開看看。”

齊玄英的手指按住了饅頭底部,同時往兩邊稍一使力掰開來,露出了裡邊紫紅色的豆沙。

“啥啊這是?”她放到鼻子下邊聞了聞,只覺一陣香甜沁入心脾,不禁又深吸一口氣。

“……作為一個南方人……你不會沒吃過豆沙包吧……?”

齊玄英投來茫然的目光。“豆沙包怎麼有整顆的豆粒啊?”

“沒有豆粒那還是豆沙包嗎。”

“頭一回聽說,因吹四挺啊。”

齊玄英把目光從鄭嫻雅臉上移開,重新回到豆沙包上,緩緩咬了一口,嘴角上揚,又咬了一口。嚼了幾下,含糊不清地說:“手藝挺好嘛。”

鄭嫻雅注視了她半晌,笑笑,站起身:“你吃吧,我得回了。”

齊玄英沒有答話。

鄭嫻雅轉過身,向門口走去。

一剎那。

身後的人似乎在喉嚨裡發出幾聲嘶啞的嗚咽,她轉頭看時,只見齊玄英在病床上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團,不可抑制地顫抖著,頭深深低下,手中豆沙包裡的餡被捏得馬上就要掉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