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的碗裡裝著鮮紅的血,粘稠的血液在玉碗邊緣流動,血腥氣充斥在整個屋子裡。我推開侍女手中的碗,重新蓋好被子躺了下去。

今天怎麼回事?睡不醒嗎?

“王妃,今日是您成婚授禮之日,您還是快些起來吧。”

我掀開被子驚坐而起,抬起胳膊對侍女道:“好妹妹,你能捏我一下嗎?我總覺得現在在做噩夢。”

小侍女俏皮地笑笑:“您說什麼傻話呢,要是做夢也是美夢呀,您快些起來,要趕著朝日敬天神地靈生源之血,方能禮成呢。”

“真的成婚?今日?”

我仍然覺得我在夢中,為何今日就要成婚,卻從未有過一人與我這個新娘子打過招呼?和親使團早已喪命白嶺山,祁瑜誠也未再派除了秦準之外的使臣前來。兩國結親可以這麼簡陋的嗎?還有昨夜還睡在我床榻上的楚之嵐哪裡去了?

我急得抓耳撓腮,侍女倒是從容淡定,端著碗等著我這個主子冷靜下來。可我冷靜不下來。

“秦外使呢?”沒辦法,現在只能找他問個清楚。

“今日您除了憫王不能單獨見別的男子。”

“啊?”

她又將碗湊近我的面前:“您快些吧,時間快過了。”

我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不停作嘔。

“這是狼蛇血,您要用它抹在額上和唇上再祭祀天神地靈。”

這是什麼奇怪血腥的習俗啊!大早上就做這個,真的不嫌惡心嗎?沒法,我只好聽了侍女的話,順從地用手指沾了血抹在自己額上和唇上,抹完以後我就拿了梳頭水灑在鼻頭,希望掩蓋住令人作嘔的氣味。

我真不知所謂“十里紅妝”是這個意思。黃昏時分,我拖著藏青色禮服長長的尾裙走在人頭攢動的大街上,手裡還拿著一碗蛇血。沉重的頭冠上綴著珍珠珠簾遮著我的眼,以防別人看到我絕望的眼神。

所以真的是徒步走十里,才稱作十里紅妝?當然了,事實上並沒有十里這樣遠,可又是負重又是端碗,其艱難程度和徒步走十里可比肩。我十分懷疑身邊的侍女說這是雲疆傳統習俗是騙我的鬼話。竟然要新娘子一個人走到夫家而男人卻坐在家裡等?這是什麼狗屁風俗!我強壓住內心的不滿,畢竟還有這麼多人看著。路邊的男女老少圍成一團,都面帶笑顏,說是可以給成婚的新人帶來最好的祝願,這個祝願方式就是向行走的新娘扔花花……

很好,如果換成菜梆子和雞蛋,我就和赴刑場的囚犯沒區別了。

花瓣和枝葉灑落我一身,身旁的侍女不停地幫我拾掇落在我發冠和嫁衣上的花花。突然一枝黃菊落在我身前,我詫異不已,微微回頭,竟見於老館長站在路旁,哆嗦著手裡居然捧著一大把菊花。

“幸福美滿。”他丟了一枝。

“歡樂安康。”又丟了一枝。

“百年好合。”又又丟了一枝。

這老頭子,腰不好還來湊熱鬧,真是…要不是我看出來他手裡拿的是九月九後醫館裡用剩下的那一捆快要乾死的菊花,我真要被感動哭了。我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玉鐲,還好今日我拒了宮裡給的翡翠鐲子,堅持帶了館長送我的這枚,也算不辜負他。

“王妃,到了。”

一塊巨大的石頭擺在我面前,只要將碗裡的血潑到石頭上,禮應當就成了。我將碗裡的血潑了上去。瞬間,紅色的血液從石頭頂端流淌下來,猩紅的顏色在昏黃的霞光下顯得格外可怖。

樂聲悠揚,不知從何處跑出來一群頭戴面具身穿華服的男子,突然在我面前歌舞起來,這場面更像是某種奇異的巫術。夕陽西下,夜色漸漸籠罩,我緊張地站在原地,不知道這些歌舞的男子是在幹什麼。只覺得他們跳啊舞啊轉的我頭暈。

“王妃,快去牽王爺。”身旁的侍女看不過去,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