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瀛的刀在滴血。

就在剛剛,那個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一句話也沒說,面無表情毫無抵抗地受了自己致命的一刀。當刀毫無猶豫地穿過他的胸膛後,男人才說了兩個字:“好刀。”

入刀利落的若瀛,出刀卻遲疑了片刻。當他回過神的時候,男人已經倒下。一記長鞭揮來,他的刀被擊落在地。長鞭三番五次地揮向自己的脖頸,他知道,這是對方的殺招,就像剛剛自己對男人一樣,對方想讓他死,立刻去死。

白色飄逸的衣袂在眼前繚繞,身前女子的身影就像是在翩翩起舞。

“我是來向賀山前輩下孤戰令的。”若瀛徒手躲過女子甩來的長鞭,解釋道。

“你殺了他。”

女子的聲音裡滿是悲憤,殺招更是越來越密集地襲來。沒有武器的若瀛無法反擊只有不斷的後退,“孤戰令一旦接下本就是決一死戰,賀山前輩是,我亦是。”

“孤戰令?一月之間百餘孤戰令,小子,這不是孤戰令,這是絕命書。”女子的言語中充滿了自嘲。

“前輩沒有認真與我應戰,不,他根本就是想死。”

長鞭劃破若瀛胸前的衣服,血液從裡面滲出。眼看女子就要殺來,若瀛運功飛起。怎料那女子輕功也是了得,緊追不捨,若瀛體力不支,心想師父的任務是完成了,只是自己卻活不下來了。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我的父親居然死在了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無名小輩手上。”

不知怎的,聽了女子的話,一種悲涼之情從若瀛心底升起,他突覺頭腦如針扎般疼痛。在那一刻,若瀛想停下,停下自己逃亡的腳步,就讓那女子的長鞭勒住自己的喉嚨吧,然後讓自己在對活下來的的渴望中死去。

若瀛這麼想也這麼做了,可是身後的女子卻在一陣慘叫聲後不見了蹤影。若瀛回過頭,只見女子消失的那處扎著幾根斷箭,環顧四周,他並未見到射箭之人的蹤跡,想來是一位隱秘的高手,至少也在自己之上。若瀛揣度良久,還是朝著斷箭之處作揖,道:“多謝朋友相救,不知這位朋友是否方便,能否與我相見一面?”

一位著黑衣的男子冷著臉出來道:“見一面未嘗不可,不過你搶了我的人,我著實不大爽快。”

若瀛看男子面相與自己一般年輕,長得還頗為俊俏,只是板著個臉,十分嚴肅,似乎真的非常不爽。

若瀛轉而向黑衣男子作揖,“不知朋友說的被我搶了的人是誰?我奉家師命令完成任務,並未幹搶劫人口之事。”

黑衣男子依舊冷言冷語:“我說的是你搶我人頭,不是搶劫人口。”

若瀛聽後笑了:“原是如此,朋友不必太過在意,剛剛你也見過了,以我的本事是絕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戰勝賀山前輩的。”

“這正是我好奇的,你如何能夠做到讓那楚宕一動不動的站著任你殺?”

若瀛有點吃驚:“朋友看見了?”

“看見了,”崔召不屑道:“怎麼?難道你自覺自己無能卻還害怕別人知道你是用了什麼不可告人的詭計才在孤戰令中殺死凌波教閣閣主的嗎?”

“朋友多慮了,沒有此事。不過是在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前輩提點而已,他說只要在與賀山前輩對戰前與他說一句話,便可攻破他的心理防線,從而更輕易戰勝他。”

崔召沒有想到此人如此坦誠,就這樣將事情說了出來。“什麼樣的話?居然可以讓楚宕做到如此?”

若瀛依舊毫無保留,“玲瓏未至二月央,君怎空宿孤亭涼。”

“一句詩?”崔召驚異道:“就憑一句詩?是誰?誰告訴你的?”

若瀛答:“那位前輩自稱鬼手魏陽。”

崔召此時徹底驚了,鬼手魏陽、孤鬼巢殺與馥旗山陰喪命鬼被江湖上稱為古疆三鬼。這三位並稱不僅因為他們武藝高強,更因為這三人向來都慣於獨行,鮮有人知其真面目。鮮有人知不是沒有人知,而人們所知道的都只是從那些死去的人的屍體上……

魏陽無器,一雙手,便可讓人聞風喪膽。巢殺善毒,無論何時何處何人,毒出,人死,悄無聲息,毫無傷口。最後一位喪命鬼,甚至無人知其名,只知凡是向此人下過孤戰令者,都無一倖免,死相慘烈,身上仿若受過凌遲之刑,但致命一擊卻往往在喉部,或是一劍封喉或是被割喉。

“魏陽?”崔召簡直不敢相信:“你見到他了?”

“見到了,前輩似乎是在故意等我,見到我之後和我說了那些話就走了。”若瀛又補充道:“不過是那位前輩自稱的,我也不確定他是否在誆我。”

若瀛見黑衣男子似乎是信了,對自己的戒備也少了很多,便伸手一指,示意自己是否可以去撿掉落的刀。男子讓開了擋在他身前的路,他拾起自己的刀收入刀鞘,準備向男子告別。

“朋友,師父交於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我要回去覆命了,朋友是否還要去追剛剛那女子?若是如此,我就不妨礙朋友了。”若瀛又作一揖,卻被崔召抬手扶起,若瀛直起身,卻見一直冷冰冰的男子也朝自己行了一禮,“吾乃懷陽人士崔召,善箭術,不知朋友可有意向與我交個真朋友?”

崔召正奇怪眼前的人怎麼對他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答不答應給個準話啊,磨磨蹭蹭浪費時間。他抬眼,卻見到若瀛低垂的眼眸中似有光點在閃動,那慘白羸弱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崔召一時間驚諤的有點回不過神。

“那就說好了,朋友。在下荊蜀門弟子若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