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期突至

對方話音未落,就著這個姿勢上了墨玉的唇,靈巧的舌尖企圖頂開他的齒關,雙手手腕竟也如蛇般靈活的從他手掌中滑出摟住了他的腰,將他往自己身前帶。

墨玉起先愣怔了一下,接著在對方偏頭啄他頸側時,才蹙著眉,冷冷開口:“你到底是誰?

對方明顯一頓,隨即一聲輕笑,語氣有些失望:“這麼快就識破了…”

沒等它說完,墨玉便要出刀,對方卻也在同時動,用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藤蔓制住了他的雙手,墨玉用力一掙,竟也沒掙開,隨即頸側傳來一陣劇痛,原來是被對方一口咬住了。它的雙手也繞過他的後背,如鐵鉗般將他牢牢箍在了自己身上,任他如何掙紮都無用。

墨玉立刻翻轉雙指,催動靈力,淡金色的一道光亮直直擊中對方眉心,那一處瞬間被灼燒,對方發出一聲痛呼,張嘴時帶出了一小塊血肉,臉上的面板剝落殆盡,露出了一張醜陋的白色蜥蜴的臉。

對方顯然被激怒,長舌捲住了墨玉的脖頸,將他拉向自己,雙爪上鋒利的指甲生生刺入他的肩胛,墨玉疼的頭皮發麻,又咬牙忍住,漆黑瞳仁瞬間緊縮,顯出真身的同時,也終於掙斷了手腕上的藤蔓,順勢反手抽刀劃破了對方咽喉。

又趁對方松勁,忍痛掙脫束縛朝旁一滾,起身時又恢複了人形,半跪在地捂住自己頸側的傷口,但也止不住殷紅的血順著指縫流下,他能感覺到後背也被血濡濕了一大片。

與此同時,他腰間的琉螢迸發出了強烈的金光,墨玉連忙伸手遮擋,等他再次睜眼時,眼前的景象皆已崩塌,如灰燼般四散分離,最後顯露出來的不再是酒樓,而是一間殘損不堪的廟宇。

墨玉鬆了口氣,徹底跪倒在地,單手撐住了自己,深吸了好幾口氣,看著鮮血滴落,緩了緩神,才用發顫的手拿出臨行前司宸給他裝的止血仙草,敷在了傷處,仙草發出柔和的白光融進了傷口,很快止住了血。

他慢慢起身,握著刀朝矗立在白霧中的廟宇走去。這廟宇雖殘舊,但門窗倒是完好無損的緊閉著,簷下掛著兩只掛滿蛛網的舊風鈴,門鎖上刻著雲霧花的紋樣,看起來結構精巧。他輕輕用手輕觸,才發覺上面被結了道封印,只是年歲久遠,已不太穩固,他沒費多大功夫便解開了。

門鎖應聲而落,墨玉推開門,灰塵和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還伴隨著亡魂悽厲的哭喊,瞬時而起又瞬時而落,似風般略過他身旁。他揮開空氣中的灰塵,抬眼時,便看見了廟宇正中的少女神像。

但神像的四肢與頸上都拴著刻滿符文的黑金鎖鏈,神像的雙眼,也被一塊黑綢矇住了。這少女神像呈坐臥姿態,舉在胸前的雙手中託著一盞高柄玉燈,繪著雲霧花紋,卻是暗淡無光。

墨玉剛朝前一步,那神像雙眼上的黑綢突然飄落,他猝不及防與她對上了視線,心頭忽然湧起一股強烈的情緒,耳邊環繞著幽魂的絮語。少女的眼神極度悲傷幽怨,面上也彷彿顯出幾分悽涼與絕望,似囚籠裡的困獸。

墨玉被牽引著挪不開眼,差點被這如海潮般的哀怨淹沒,連帶著心髒酸脹。他知道這份情緒不屬於自己,連忙定了定神,幸好身上的傷還疼著,讓他留有幾分清明,不至於被迷惑,然後他手一揮,又將神像的雙眼重新蒙上了。

耳邊的聲音瞬間消失,那股情緒也迅速退去。他抬頭看了看神像,隨即走上前,取下了那盞雲霧燈。他剛握住冰涼的燈柄,整盞燈突然散發出淺藍色的光,燈芯處緩緩浮起一朵月白色的雲霧花,花瓣如水晶般通透。墨玉輕攏住這朵花,花瓣卻又忽然散成了幾瓣,化成了淚珠落入燈芯處,最後漸漸凝固,淺藍色的光也消失了。

這雲霧花應是由神像的眼淚化成的,少女神明百年前為守護霧境甘願犧牲自己,靈識從此附於神像中,繼續手持雲霧燈完成自己的使命。奈何白霧鎮人的後代越來越不虔心供奉,廟宇日漸衰頹,大大小小的災禍也隨之而來,但人們未想過症結所在,紛紛前來怪罪少女神明未盡守護之責,對她心生怨懟。

少女神明的委屈與怨忿積壓心底,時日越久,越漸漸讓她被自己的黑暗面所吞噬,最後使本該治癒人心的雙眸,變成了能激發人們心中惡唸的詛咒之眼。鎮民心中害怕,才請了高人來將少女神像封印,也矇住了她的一雙眸子。

被自己守護的人們如此對待,少女神明只覺得寒心絕望,流下了滿含哀怨與悲傷的眼淚,淚水落入燈盞,化成了淺藍色雲霧花,雲霧燈也失去了效力,人們最終還是為自己招致了滅頂的災禍。

墨玉在心中嘆了口氣,朝著少女神像恭謹的拜了一拜,才捧著燈走出了廟宇。

許是有了雲霧燈的緣故,他離開時再未受幻境侵擾,也未遭到影獸的襲擊,方一出霧境,便有神界的主考官等在外面。對方也沒想到他能這麼快拿到雲霧燈,畢竟以往來的人不是出不了霧林便是被困於幻境,能順利拿到的少之又少,今年的霧境試煉透過的也就墨玉一個。

墨玉交了東西後,無暇再去顧主考官的神色,徑直返回玉曦山。

今日恰逢小雪,回程的路上便開始落雪,沒一會兒,目之所及皆成了白茫茫一片。墨玉裹緊身上披風,有些艱難的行進著,身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他撥出一口熱氣,抬頭看了看近在眼前的玉曦山林,心中的期待也越來越熱烈,他沒再歇息,堅持著往回走。

結果才入玉溪鎮,他便突然覺得身上不太對勁兒,像是發了燒般越來越熱,即便下著雪也未覺得冷,反而冒了一身汗,心跳快的有些不正常,呼吸都變得滾燙。墨玉起初以為是發燒,但他很快發覺有一股強烈的熱意聚集在了小腹,與他那時做了偆夢後的反應一樣,他這才恍然,原來是每個成年豹族都會有的信期到了。

可怎麼偏偏是今日。

墨玉抹了把額頭的汗,盡量挑了人少的地方走,等他趕到半山腰時,感覺渾身都要燒起來了,一陣陣的口幹舌燥,未經紓解的地方也折磨著他的神經,他沒想到信期初來竟如此難受,但還是咬牙硬撐到了玉曦殿門口,在看見長廊下等他的司宸時,才“撲通”一聲跌在雪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