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芊蔚替蕭載陽擦拭血跡的時候,包括紀修在內的所有人都默默低下頭,收拾起現場來。

有些東西,儘管他們這些旁觀者看得一清二楚,但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更好些。

有幾個殺手服毒的動作被打斷,還吊著一口氣,而侍衛們也毫不猶豫地從腰間抽出個玉瓶來,強行把裡面的東西給對方灌下去,然後一條繩子將人全捆住,拖到一處堆著。

待遇比真正的死人好不了多少——兩類人最大的區別,大概是最後一步時被分開,堆出了兩個小山包。

這情形,要是旁人匆匆趕來瞧上一眼,被四濺的血跡一唬,恐怕還以為全死完了。

紀修心中謀劃的就是這麼個如意算盤。

一群人默默忙碌了半天,外間才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

何芊蔚將沾了血的錦帕隨意丟在一旁,抬頭望去。

先冒頭的是如意。

她依舊穿著何芊蔚那身衣衫,但因為方才經歷的一場打鬥,有幾處衣料上染上幾縷豔紅,髮髻亂著,為易容所做的準備也全失了效用,露出了她原本的面貌。

如意進了藏書閣,二話不說先跪下喚了聲姑娘。

她早被蕭載陽指給了何芊蔚,且在皇帝面前走了明路,眼下自然是奉何芊蔚為主,即便同時面對兩人,也得先對主子盡了忠才行。

何芊蔚隨意點點頭,如意這才向蕭載陽稟報起另一場刺殺的始末。

茲事體大,如意不敢有刪減,如實地把每一個細節說得明明白白,花的時間自然也長了些。

不說剩下的侍衛,就連烏歌王宮自己的守衛,也與面色惶惶的國王、王后也先後趕到。

瞧見跪在地上的如意,烏歌這兩位身份最尊貴的人都面露詫異,然而再一瞧上手神態自然的太子殿下和那個所謂的小侍女,兩人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事實。

何芊蔚隱瞞身份本就是為安全著想,如今既然與伊桑正式撕破臉,正式交鋒了一輪,自然不必再掩飾。

她只是走到下首,親自將如意扶了起來,安撫般拍拍對方,道:“你不過是替我擋了一次災,何過之有?”

說著,何芊蔚頓了頓,彷彿漫不經心般一笑。

“如今並非在皇宮之中,便是有刺客混了進來,怎麼也不該怪罪到你們頭上去。您說呢,國王大人?”

烏歌國王被這一句話問得冷汗直冒,斟酌著語氣答覆:“……原是王宮的守衛瀆職,自然該問罪於他們。”

何芊蔚便笑道:“國王明事理,大約也用不上我越俎代庖,只希望能儘快給使團一個交代,不然殿下受了這麼一場驚嚇,要是有什麼好歹,恐怕說不過去。”

語言的藝術莫過於此,哪怕笑得溫和也能字字誅心。

烏歌國王冷汗連連,王后也不敢輕易開口,數來數去,這場上唯一剩下能說上話的,也只有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了。

然而蕭載陽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何芊蔚發難,彷彿並不打算插手。

國王心裡直喊冤枉,又生怕多說多錯,只能以希冀的眼神望著蕭載陽。

半晌,束手旁觀的太子殿下這才優哉遊哉地起身,走到何芊蔚身旁一拽,把氣鼓鼓的小姑娘拉到自己身後,居高臨下地看著烏歌國王,道:“大啟與烏歌原本關係和諧,孤也不願揣測太多,但如今不過是第二天,就遇到了刺殺之事,實在讓人疑竇叢生。”

烏歌國王急得口不擇言:“臣惶恐!太子殿下教訓得是,烏歌必定嚴肅以待,爭取早日抓出刺客背後之人!”

“國王有這樣的心思,讓人感動。孤也覺得烏歌許是受了無妄之災,才被牽連進刺殺中來。”蕭載陽說著,畫風突然一轉,“既如此,眼下孤便有一個懷疑的人選,還請國王配合,將人請到藏書閣,讓其當面澄清一番。”

。(下一頁更精彩!

好不容易得了幾分信任,烏歌國王自然連勝應是,追問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

蕭載陽一字一句道:“國王近臣,伊桑。”

“這……”烏歌國王面上顯露出幾分猶疑,顯然對伊桑此人所有信任,並不覺得他會是罪魁禍首。

然而在蕭載陽的壓迫下,他終究揮了揮手,吩咐身邊的侍從去尋伊桑。

趁著侍從找人的功夫,王后終於有了發揮的餘地,勸得蕭載陽與何芊蔚勉為其難地暫時坐下等候。

王后其實還想讓人把刺殺現場收拾收拾,卻被紀修皮笑肉不笑地攔住,說御林軍自然會親自經手,無奈只得作罷。

就這麼等了片刻,藏書閣外響起一串亂了節奏的腳步,緊跟著臉上寫滿驚慌的侍從衝了進來,戰戰兢兢道:“王上……伊桑大人居所人去樓空,無可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