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旨要從管家小姐裡選人到上書房與太子同窗的事在朝中掀起了幾分波瀾,不少臣子甚至私底下湊在一塊討論好半天,最後猜測這是不是要先準備好太子妃的人選?

可惜了,不是。

只是單純為同樣要去上書房唸書的何芊蔚找幾個陪讀。

說回何芊蔚。

靠著皇帝和太子兩座大山,她在宮中可以稱得上無往不利,尤其宮中沒有輩分大的長輩,更是誰也管不住她,過得那叫一個舒坦。

蕭載陽甚至因為擔心何芊蔚鬱結在心,下了學、做完課業便馬不停蹄地趕到瑤光殿做陪玩,一日也不曾忘記。

勤政殿裡每天批著無數奏摺,晚睡早起還見不到兒子的皇帝得知此事,頗有種自家的水靈小白菜被拱走了的錯覺。

可這養的一不是白菜,二也不是被拱走的啊——

皇帝搖了搖頭,覺得自己這想法未免有些荒誕。

身在瑤光殿的蕭載陽並不知道自己父皇的奇思妙想。

此刻他正坐在瑤光殿那扇雕花木窗前頭的小榻上,另一頭是何芊蔚,桌案橫放在中間隔開二人,上頭擺了碟精緻但無人問津的糕點:這段時日,何芊蔚扯著太子的威風做大旗,將御膳房的各式糕點嚐了個遍,眼下對這糕點實在提不起一點興趣;至於蕭載陽,他是原本就不愛吃這些小食的,往常也就給何芊蔚面子意思意思吃一個。

何芊蔚已經習慣了蕭載陽的存在,怡然自得地悶頭研究手裡的魯班鎖。

這是剛才蕭載陽來的時候隨手帶上的小玩具,只是轉手就送給了何芊蔚,甚至興致勃勃地要教她半天要怎麼玩兒。

只可惜九連環何芊蔚弄不明白,換成魯班鎖卻跟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蕭載陽隨意提幾句便無師自通地摸索明白了大半,麻溜拆開後又自己裝了回去。

二人對視半響,蕭載陽最終自覺閉上了嘴,揮揮手讓紀修找了更多不同種類的魯班鎖來給何芊蔚解悶。

紀修全程圍觀事情的來龍去脈,心想午間陛下大約又要藉此揶揄殿下。

蒼天可鑑,真不是他紀修通風報信,而是跟在太子身邊的暗衛太多,且做到了事事記錄的地步。恐怕太子今日喝了幾口水在哪兒喝的評價如何都能記下一層層報上去,也難得陛下居然都及時看完了,還有事沒事便找幾件逗殿下玩兒。

想著,紀修換個姿勢繼續躲懶,又將臂間的拂塵抖了一抖。

不多時,何芊蔚拆完最後一個魯班鎖,對它們再沒了興趣,百無聊賴地趴到了桌邊,一雙眼睛滴溜溜轉著瞧向閒來無事的蕭載陽。

注意到她視線的太子爺立即抬手,不容置喙道:“不許翻花繩。”

“我又沒說什麼……”何芊蔚聞言頗為失望地撇起嘴,不死心地再問:“真不行?很好玩兒的。”

蕭載陽態度堅決:“門都沒有。”

這就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何芊蔚長吁短嘆一番,移走眼神去看宮人們忙碌,短腿晃悠悠地,有一下沒一下踢出陣微風來。她在心裡給自己找了不少樂趣,一會想宛城特產的驢打滾,一會想家中那還沒來得及被放飛的風箏,倒也怡然自得。

與何芊蔚不同,蕭載陽照舊是帶著書來的,沒事做的時候便認真啃書。

實話說何芊蔚並不明白他來做什麼。

要看書,上書房裡頭又有筆墨紙硯又有太子太傅,特意到瑤光殿來怎麼也說不通。

然而他頂著個太子的身份,讓人實在不敢多問,只怕有什麼深意在其中——何芊蔚看不透這一層深意究竟是何,卻記得父親把太子誇得天花亂墜的往事,便下意識認定蕭載陽如此行事必定有自己的道理。

所以到頭來真閒得沒事做的也許只有一個人:真的在發呆的何芊蔚。

然而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何芊蔚心想,小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小孩子本來就是要認認真真玩樂的。

何芊蔚很快安慰好了自己,又興致勃勃地挖空一門心思去鑽研今天玩什麼、怎麼玩了。

坐在她對面悄悄觀察著的蕭載陽親眼目睹了小姑娘表情從懶散到失落再到歡喜,心中嘖嘖稱奇。

女子善變約莫不是誆人的話。

等等,何芊蔚也能算作女子?

蕭載陽斟酌再三,慎之又慎地在方才的結論後打了個問號,換上另一句六月天娃娃臉。

——說變就變。

至於女子善變這一條麼,將來總有機會能在何芊蔚身上知道真假。

正想得出神,驀然間卻有個宮女闖進殿內,急行幾步後最終跪在了離蕭載陽不遠的位置上。

她垂著頭,看不清神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