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御書房出來之後,百里長安沒有回公主府,而是在春波殿裡歇著,今天夜裡無星無月,後院裡的花燈早已隨著當年祁越的離去而消失。

如今這個季節,後院裡沒有桃花,也沒有蒲公英,唯有不遠處的竹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搖曳著落下斑駁之影。

百里長安靠在搖椅上,指尖輕勾著酒壺,仰頭往嘴裡灌酒,許是大漠裡天生的骨血緣故,她的酒量勝過所有人,千杯不醉。

喝不醉也是一種罪過,畢竟太清醒的人,總會時刻記著那些翻湧的痛苦。

「主子?」紫嵐摁住了酒壺,「最後一壺酒,不能再喝了,您胃不好,太醫那邊可都叮囑過。」

百里長安扯無奈的皺眉,瞧著紫嵐哼哼唧唧的模樣,不由的笑了一下,「當年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可也因為如此,讓那般聰明伶俐的你,變成……」

「奴婢無悔。」紫嵐斬釘截鐵。

百里長安輕笑兩聲,「無悔?」

真好!

每個人都說自己無悔,說明人這一生不需要太過拘著,只需要做到無悔便可。

「無悔!」紫嵐說。

這丫頭現如今是一根筋,不會思考問題,旁人興許是哄她高興,但紫嵐……說無悔便是真的無悔。

「奴婢這條命,都是主子的。」紫嵐瞧著她喝酒的模樣,止不住皺起眉頭,「主子,少喝點,少喝點……」

百里長安笑出聲來,「知道了!」

身邊有個說實話的,真好。

紫嫣在邊上站著,無奈的輕嘆,也就是紫嵐敢從主子手裡奪酒壺,且主子不會生氣,也不會怪罪。

夜色沉沉。

這是祁越第一次以罪奴的身份,出現在公主府的後院,與那些奴才不一樣,他比他們更卑賤,但沒人會欺辱他,在公主府不存在這樣的事情。

百里長安的眼裡,揉不得沙子,最厭惡的就是底下人勾心鬥角,拜高踩低。

入了公主府,就好好的當個盡忠職守的奴才,畢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樣的奴才,來日都有生出二心的可能,乾脆一開始就摒棄在外。

「現如今,你已經不是侯府世子,但……」管家猶豫了一下,「終究是熟人一場,這屋子以後就撥給你用,只是你得記得一點,主子與昔年不同,她早就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小姑娘了。」

管家是宮裡跟著來的,是看著百里長安長大的老人,很清楚他們之前發生過什麼事情,對於忠勇侯府的事情,他心裡有些唏噓,但面上可不敢表露出來。

公主府的奴才,得一心向著公主,這才是奴才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