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這個答案不是誰都能接受的,那是堅持了這麼多年的精神支柱,是祁琛能從一個不被承認的外室之子,走到眼前這身份地位的奠基石。

唯有忠勇侯府慘烈無狀,才能顯現出他的忠勇與頑強,如父輩那樣,驕傲的出現在人前。

但是現在,百里長安想打破他所有的自尊,那是他堅決不能允許發生的事情……

「世人都覺得,忠勇侯府是冤枉的,甚至於想幫忠勇侯府***。」百里長安勾唇輕嗤,「可誰都沒想過,如果有朝一日,事實證明,忠勇侯府並非被冤枉,而是罪證確鑿,板上釘釘呢?」

祁琛不斷的掙扎著,鮮血從傷處快速湧出,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他是堅決不會承認,百里長安所說的事實。

「你們百里家,都是騙子,都是劊子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現在人都死了,你一句罪證確鑿就想抹平一切嗎?」祁琛不認,「百里長安,你當天下人都沒眼睛嗎?忠勇侯府為了大昭,於邊關奮勇殺敵,以至於人丁凋敝,若真的要通敵,何至於等到今天?」

紫嫣低哼,「人性這東西很難說,也許今天不喜歡的,明天就喜歡了呢?」

「紫嫣!」百里長安出聲。

聞言,紫嫣俯首不語。

「通敵是真,但並非真心通敵,也是真的。」百里長安很少會這樣與人解釋什麼,只是這會,忽然有點心累了。

有些秘密一個人揹負著,揣在心裡實在是太過沉重,日夜寢食難安,每每想起都覺得委屈,可又能如何呢?

事情早已發生,早就回不到過去,那些年月已經不是一句對錯,就能分辨出是非的,當中夾雜著忠勇侯府那麼多條人命……

「你說什麼?」祁琛顯然沒明白過來。

百里長安起身,慢條斯理的捋著袖口,瞧了一眼側室門口,「祁家是被他人所牽連,換言之,是老侯爺心有不忍,造成了邊關數萬將士,全軍覆沒的結果。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雖不是通敵,卻因婦人之仁而導致這麼多將士無辜慘死。」

「你、你胡說!」祁琛這會有點心虛了。

關於當年的事情,還是略有耳聞的。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知肚明。」百里長安別開頭,低低的輕咳著,「後來那些證據,都是怎麼落在先帝手裡的,且看赫連應現如今得意的模樣,便可小知一二。」

祁琛說不出話來。

別說是祁琛,饒是紫嫣,亦是沉默得不能再沉默了,這些事情主子都憋在心裡,大概是為數不多的那幾件……除卻先帝之外,誰也不能說的秘密。

「先帝是嗜殺,殺手足,殺后妃,殺兒子,他殺了很多人。」百里長安想起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他對所有人都是那樣冷戾無情,唯獨對母后,恨不能掏心挖肺。

可他做錯了事情,所以母后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

於父親而言,他做得很好了。

於君王而言,他也沒有做錯。

「但對於忠勇侯府,他問心無愧。」百里長安輕嗤,「九族如何,縱然是十族,也是你們祁家該受的,你以為那些老東西是怎麼活下來的?是先帝看在老侯爺的份上,放他們一馬,要不然早就該死得透透的。」

祁琛無言以對,但他不信,打死也不信。

父親不是那樣的人,這根本不是事情的真相,一切都是百里長安胡編亂造的,都是假的,百里長安都是在誆騙他。

「我不信,我不信,你在騙我,你在騙我……」

瞧著祁琛宛若瘋癲的樣子,百里長安也懶得再跟他廢話,到了這地步,留著他比殺了他更加折磨,這種從內心深處翻湧而出的破碎,能折磨得他生不如死,比死還難受。

「信不信全在你,你忠勇侯府這輩子都別想翻案,那冤死的數萬將士亡魂,可都在天上看著呢!」百里長安音色冷戾,「他們,都是因為祁家而死,你們……該死!」

語罷,她拂袖而去,沒有回頭。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在騙我,你一定在騙我,百里長安,你回來,你回來,我不信……」

祁琛瘋狂的嘶吼著,彷彿陷入了瘋癲狀態,冷不丁一口心頭血噴湧而出,連帶著眼神都便得遲滯起來。

不會的,不會的……

側門徐徐開啟,祁越站在門後,瞧著祁琛耷拉著腦袋,暈死過去的模樣,面上無悲無喜,只是在抬頭看向正門的時候,眼底裂開絲絲痛楚之色。

終是她,揹負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