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陸佰玖拾玖回 寧舍性命不捨頭(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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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通為人,頗是果斷,是個能撒開的漢子。
當年娶親桃花莊,小酒喠得歡歡樂樂,滿懷期待進得洞房,誰知變態蠻僧魯智深,脫得精赤條條藏在小姐繡床。
周通一把摸到滑溜溜肚皮,正待做光起來,那和尚兇獸般撲出,拳頭腳尖打得小週一身傷損。
有一說一,這若換了別人,只怕身體留傷、心理落病,豈肯與和尚干休?
也就是周通,毫無芥蒂,依舊哥哥、哥哥叫的脆生。
便似此刻,他一心一意要來接應山士奇,好容易殺到近前,正見敵人兵刃齊至,殺得山士奇慘死落馬,若是換了別個,說不定腦子一熱,就要衝上去報仇。
周通卻是清醒,曉得事不可為,口中大哭,手上已拽韁繩回頭,拼命往外就殺。
然而在薊州這夥好漢中,金人最熟悉的非他周通莫屬,一時間,遠遠近近許多金將,齊聲大叫:“啊呀!是周通那個南蠻!休要放他走路!”
周通大驚,一顆心怦怦亂跳,暗暗慌道:苦也!我一向與人為善,卻是招惹了誰?一個個這般恨我?
面上則是絲毫不見驚慌,反而大喝道:“正是‘賽霸王’在此,今日不殺盡爾等,豈肯歸還?”
口吐狠話,往外狠殺,仗著豹騎犀利,撤退果斷,金兵雖多,卻也未能將他圍住,只是緊緊追殺在後。
山士奇所部騎兵,得了周通吸引注意,倒趁機各自逃生,不少人借了他光,僥倖活得性命。
周通吃金兵追得緊,他是識大局的,見狀也不敢回薊州,怕金兵趁機撞城,慌慌忙忙逃命間,正見一條大路往西南直去,便乾脆順著那路奔逃,心中暗忖道:倒看你們能追我去天涯海角。
他這一逃,直到天亮,身後不見了金兵,方才勒馬作罷。
四面一張,只見不遠處隱隱一座城池,辨認了一回,心道:罷了,原來我逃到潞縣來了。
心思一動,當下引兵去往潞縣,尋到守把在此的孟康,將這兩日交戰情形,盡數告知,又教他道:“你且速速去青州,搬武二郎那幹狠的來救,不然薊州危矣。”
孟康這裡,方才接到李俊來書不久,此刻聽周通說得嚴重,哪裡敢怠慢?當下親自覓一條快船,沿河入海,趕赴青州求援去了。
周通亦未多耽,略歇一歇,留豹騎在此休憩,自己換了匹馬,離城直奔幽州,將戰事經過盡數告知唐斌。
唐斌聽說山士奇戰死,嚎啕大哭,當即便要點起兵馬,去替山士奇報仇。
周通連忙攔住:“哥哥,不是小弟漲人家的威風,那幹金兵,著實是狠,同他野戰,我軍不是對子,除非老家裡那些精銳出動,方能匹敵。”
唐斌急道:“話雖這般說,倉促間哪裡得他到此?那些金狗既然厲害,我才越發要去,不然打破了薊州,豈不壞了大局?”
李集也道:“不錯,幽薊從來一體,若是薊州有失,幽州門戶便要大開,一個不好,太行之東都難保全。”
天壽公主皺眉苦思片刻,忽然喜道:“咦,范陽不是駐紮了兩個宋將?我這裡每月送糧草於他們,難道他光吃飯不幹活麼?”
唐斌一聽,拍腿叫道:“妙啊!王淵、楊惟忠也都是有名的猛將,況且還有鈕文忠幾個在彼,如今遼人一去不歸,徒守著范陽有何益?兄弟們,你等稍歇,待唐某親自去說他們領軍來助!”
周通不辭辛苦,起身道:“唐家哥哥,伱是個赤誠好漢,舌頭上功夫,還要看我‘靈舌霸王’,我和你同去!”
而此時薊州城下,遼兵仗著昨晚大勝,氣勢高漲,大軍盡出,團團將薊州圍住。
金軍主力都集中在北門外,豎起一根長杆,挑著山士奇頭顱,城中李俊等人見了,牙齒都要咬碎,董平更是跳腳大罵。
完顏斜也掘塌了地道,董平等人命好,逃得及時,只折了數十個兵士,只是大小落石打下,眾人大都帶了輕傷,董平也自砸得鼻青臉腫。
他是個最愛美的人,一向重儀容修飾,如今臉上腫的豬頭一般,早懷一肚子怒氣,又見敵人折辱山士奇遺體,幾番要氣得暈倒。
完顏斜也曉得城裡兵多,也不攻城,只令會說漢話的在城外罵陣,又把昨夜捉得的俘虜,盡數押在陣前砍頭,預備他城裡士氣垂危時,再一舉破城。
李俊臉色鐵青,扶著城頭咬牙觀看,眼睜睜望著金兵砍了六百多人頭,自始至終不見周通,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曉得周通大概是逃出了生天。
如此到了晚間,董平提了雙槍,虎著臉去尋張清,張清不知他來意,連忙迎進房裡,董平劈面便道:“俺有一件危險的大事要做,不知你敢不敢同去?”
張清瞪起眼道:“笑話!你道我膽子小過你不成?你敢去的所在,無我不敢去的。”
董平便道:“好!既然如此,你我兩個,出城去搶了山士奇的頭顱回來,你敢不敢?”
張清不料他說出這番話,微微一愣,低頭尋思不言。
董平想要大笑,一時牽動臉上青腫,疼得嘶嘶怪叫,強自歪著嘴笑道:“呵呵,便知你不敢!我去尋段三娘。這座城裡,也只有這個大娘們兒算是真好漢。”
張清聽了大怒,一把扯住胳膊:“你休拿這話激我!張某難道是貪生怕死的人麼?我只是擔心此行難以成功,若再折了你我,城中便無戰將再能震懾金狗。”
董平收起笑容,嘆息道:“你的心事,吾豈不知?只是我兩個無能,自吃遼狗捉了,做人質換到幽州,若換別人,誰肯看得起你我?他唐斌、山士奇兩個,自始至終不曾有半點冷眼,親兄熱弟相待,這是何等情意?”
說著話,雙眼漸紅:“尤其是山士奇,上次同我比槍輸了,把我敬重到天上,還說要同我學雙槍……這等好兄弟,折在金狗手上,我不能替他報仇,已是我姓董的無能,又豈忍看著他的腦袋,懸在杆子上風吹日曬,魂魄不得安寧?”
他雙拳緊攥,骨節咯咯作響,咬著牙道:“兄弟,我董平自知不是好相處的,我看得入眼的人本不多,看我順眼的人更加少,難得認了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