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可曉得西京行伍中有個鳥人,名叫‘羅鄂’的?”馬靈忽然問道。

曹操想了片刻,點頭道:“不是張邦昌的愛將,有個諢號叫做甚麼‘鱷霸’?噫,莫非癥結出在此人身上麼?”

馬靈跺腳嘆道:“唉!這個羅鄂,他本是嶺南一個武官,因搏殺了老大一條鱷魚,名噪一時,蔡京聽聞,當作趣事說與了老官家,老官家本是個輕浮的,因此下旨召了羅鄂入京,親口賜他‘鱷霸’綽號,留在汴京做了麗景門守將。”

老曹愕然道:“這般說來,他的舉主乃是蔡京,恩主則是趙佶,噫,張邦昌吃錯了藥?如何竟視他為心腹?”

張伯奮忽然開口:“嚇?這廝竟是蔡京的門人麼?武帥,聽俺稟告,當初俺爹張叔夜,被蔡京彈劾丟官,在京閒居,俺兄弟兩個不忿,本要去把蔡府打個稀爛解氣,途經麗景門,卻是此人好言相勸,說是蔡京位高權重,此舉做下,更加不利家父,俺兄弟方才罷休,把這姓羅的當作了好朋友。”

張仲熊接著道:“那日遼軍殺進城,便是這羅鄂反應快,急忙閉了內城城門,只是內城兵少,守護不住,俺爹遂勸說他們退守皇城,也是羅鄂做主,領著內城九將退入皇城,大夥兒苦守多日,其餘眾將盡數戰死,兵士亦折大半,實在無奈,放了張邦昌去同遼人交涉,說不放俺們去時,便燒了皇城一拍兩散,於是遼軍放了俺們出城。”

張伯奮流淚道:“可憐俺爹連日苦戰,出來便即病倒,好容易捱到鎮江,老昏君捉他下獄,不幾日便死了,俺兄弟又悲又恨,這個張邦昌趕來,說俺兄弟乃是關羽、張飛,太上皇既然無道,且隨他去洛陽保小官家,因此去了洛陽。”

張仲熊也道:“羅鄂不知如何得知訊息,趕來說要同去,張邦昌便說他是趙雲,於是一發去了洛陽,後來俺兩個入了武帥帳前,依舊留他在丞相府聽用。”

曹操點頭:“我明白了,當初張邦昌在鎮江不得器重,怒投新皇,做了丞相,多半是把你張家父子定策血戰之功佔為己有,怕遭你們洩露,因此死活要薦來我處。至於羅鄂,大約隱瞞了根底,以至於張邦昌覺得可以駕馭,卻不料人家本就和他不是一路的,便是來洛陽,也多半受了趙佶、蔡京等人指使,有意為之。”

說著搖頭嘆道:“張邦昌識人不清,放著伱兄弟二人這般厚道好漢不用,偏用那等來歷不明的,可見他才度有限,豈不正是: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馬靈把手一拍:“哥哥當真燭見萬里!此事經過,果然如哥哥所說無二。老皇帝最愛的皇子,乃是老三趙楷,此前便讓葵向陽往洛陽,將趙楷一家帶走,又以丟了汴京為由,逼小皇帝寫了一紙罪己詔。同時姓葵的私下還聯絡了九皇子趙構和這羅鄂,令他們一內一外,伺機取事。”

曹操鼓掌笑道:“我道出兵之時,趙小九如何那般主動,要擔綱城防事務,原來卻在這裡等著!小皇帝本也防了他一手,令張邦昌副之,卻不料張邦昌依仗的愛將,原本便是人家的棋子。”

馬靈點頭:“正是如此!哥哥這廂打了鄭州,將攻汴梁,他那裡便一起發難,羅鄂親手戳殺了張邦昌,連同趙構作亂,裹挾了小皇帝及其他皇子皇女后妃,飛奔往鎮江去。”

眾人聽他皇家內鬥,變故迭生,表情各自驚詫,如聽評話一般。

劉延慶皺眉道:“這般說來,新帝下了罪己詔,太上皇又有兵馬在握,如今遷至金陵,只怕是真個是要遷都復辟也。”

曹操聽了,仰天大笑,笑容中滿是歡悅之意。

眾人奇道:“哥哥為何發笑?”

曹操伸手難指,大笑道:“吾只笑趙佶無謀、蔡京少智,如今趙家天下,多事之秋,尚敢如此弄權,真把天下豪傑,皆作草木看待。哈哈哈哈,他趙氏傳承九帝,享國百六十載,雖有趙佶惡政頻出,畢竟民心未散,吾欲代趙,難免口舌,如今他卻自授其柄,豈不是天命眷顧?”

眾人聽得驚心動魄,又不由熱血沸騰,忽聽老曹喝道:“吾弟時遷何在!”

時遷應聲而出,抖擻精神,小胸脯子挺得老高:“哥哥!兄弟在此!”

曹操沉吟道:“兄弟!我欲讓你去辦一件移地改天大事,不知敢否!”

時遷聞言,腔子中血都沸了,大叫道:“哥哥何出此言?小弟自隨哥哥以來,本事雖然微末,然而哥哥旌旗所指,刀山火海,小弟可曾退縮一步?”

曹操望他片刻,只見時遷滿臉毅然,那有些滑稽的面貌,分明肅然如鐵,不由點頭:“好兄弟!卻是為兄失言。只是這一樁事,稍有差池,便是千刀萬剮結果,為兄因此躊躇。”

時遷上前一步,仰頭大笑:“哈哈哈哈!哥哥,小弟一個浪跡江湖、人見人罵的偷兒,欲從真龍見那九霄之上風光,豈能不冒萬死?哥哥,有道是‘生當鼎食死封侯,男兒平生志氣酬!’但對哥哥大事有益,便是千刀萬剮,小弟亦甘之如飴!”

盧俊義、袁朗、穆弘、張俊等人,眼看他小小身軀,氣勢豪壯,都不由佩服,方百花更是叫道:“好個‘鼓上蚤’,當真奢遮慷慨,江湖中有人不服你的,老孃老大嘴巴摑他!”

眾人聽了都大笑,唯有牛皋、李逵四隻大眼一瞪,彼此對視,驚疑不定:嚇?這時遷一套一套的,要與我們詩聖詩仙鼎足而三?加上李娘子四維並立麼?

卻見曹操把腿一拍,高聲道:“好!好兄弟,你久隨為兄,屢立功勞,這樁事情若成,封侯亦不足相酬——”

老曹拉過時遷,露出狡猾陰險神色:“你替為兄走一遭金陵,去見趙桓,說動那廝心意,務必寫一紙禪位的詔書與我!明告訴他,若肯禪讓了皇位,為兄保他這一脈平安富貴,世襲罔替,做個逍遙快活閒王!不然,哼哼,他爹復辟之日,便是他趙桓之死期也。”

眾人聽老曹說出這番話,都驚得呆了。

袁朗忽然抓頭笑道:“大哥好生霸道!人家造反,不過是搶皇位,大哥竟要逼那皇帝,自家把皇位讓出。”

劉延慶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忽然挺身而出,拜倒道:“元帥,這樁事情,末將願隨時遷將軍一同去幹。”

曹操有些驚詫看向他:“哦?劉兄,這卻是粉身碎骨的買賣,時遷輕功海內無雙,辦此事若是足夠小心,尚有生機,你若去了,稍微走露,豈不必死無疑。”

劉延慶咬牙發狠道:“元帥,卻不聞:不賭不知時運高?老哥哥我這般年紀,便隨元帥廝殺,能立多少戰功?可憐我那光世孩兒又折了腿——嗐!他便不折腿,本也不是甚麼將種。因此老劉為兒孫計,情願賭上一把——”

但見這老劉,指天劃地叫道:“咱一賭天下大亂當有真龍出世,武帥你就是這條真龍!二賭趙桓小兒貪生怕死,他禪位武帥尚有生機,不然死路一條,劉某也同他共事許久,若說他肯為趙家天下犧牲性命,劉某第一個不信!三賭我老劉家氣運不絕,替元帥辦成此事,也搏一個福廕子孫。”

說罷又看向時遷:“兄弟,你的本事,自然無雙無對,只是說服趙桓那廝讓位,亦不是輕而易舉之事,須知這詔書一下,他趙桓便要遺臭萬年,這廝縱膽小如鼠,怕也不免多費思量罷?你若帶挈老劉同去,必能出一番力氣。”

老曹和時遷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