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百零陸回 老曹開口釋前嫌(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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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教之所以起義,大半原因,便是朱勔的“東南小朝廷”倒行逆施,搜刮太過之故。
自此人崇寧四年發跡,司掌應奉局以來,可謂是吃相賽惡狗,胃口似饕餮,江南百姓吃他敲骨吸髓,上諂昏君,下養鷹犬,中間不忘把自己吃得富可敵國,不知多少人家因此破產潦倒,乃至賣兒賣女、家破人亡。
這般行徑,自然天怒人怨,十餘年間,也不知多少江湖好漢前赴後繼,欲要刺殺此獠。
然而這廝發跡時,走的是蔡京門路,蔡京叫童貫替他搞了軍職,冒充軍功,不然如何做到合州防禦使?
藉此將職便利,這廝四下蒐羅那等只看眼前、不重道義的邪道好手,悉數封為大小武官,以充羽翼,把那些熱血豪俠殺的殺、剮的剮,斑斑血債,罄竹難書。
而明教作為天下第一等的大幫會,本就立足東南,自然首當其衝,教中死在朱勔之手的兄弟,不知凡幾,其間深仇大恨,四海之水也難洗刷。
且不說朱勔,便是他那族弟朱勳,做了徐州知州,算是遠離了朱勔的勢力範圍,明教欲要殺之,尚且出動了一個法王,三大元帥,還靠著老曹之助,方得如願。
因此“朱勔難殺”四個字,便似大山般沉甸甸壓在明教群豪心頭,這是不知多少兄弟的性命堆積出的重量,任憑方臘、方七佛等人豪氣沖天,談及朱勔,也要色變心驚。
然而此刻,戴宗樂呵呵的,小嘴一吧嗒,“取了朱勔人頭”之語,就這般雲淡風輕說了出來,明教一眾豪傑,心頭的震撼自是可想而知。
這些人轟然起身,撞翻一片桌椅,跑的跑,躍的躍,頃刻間將戴宗圍在中央,不知多少隻手齊齊抓到他身上:“此話當真?”“不是哄我等耍子吧?”“快說如何殺得此獠!”“……”
七嘴八舌,吵得戴宗腦袋大了幾圈,張口結舌,不知該去答誰。
魯智深看見曹操皺著眉,心知其意,提一口丹田氣,炸雷也似大喝一聲:“呔!都給灑家夾住了鳥嘴,休得聒噪!戴宗也只一張口,如何應付你這許多漢子?讓我哥哥先來!”
這一嗓子喊出,頓時萬籟俱寂,石寶等人齊齊住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叫道:“對對對,本該武大哥先來。”
他眾人退開,讓出戴宗身形,曹操關切道:“我家二郎,可曾受傷否?”
他倒是不懷疑武松死了或者落入法網,不然戴宗不會是這等神色,只是擔心武松受傷。
戴宗連連搖頭,臉上露出激動、敬仰、震撼的複雜神情:“哥哥放心,二哥雖受了幾處皮肉小傷,絕無大事,哥哥,武二哥他……真神人也!”
曹操聽說是小傷,放下心來,坐回原位:“戴兄弟奔波辛苦,且用些酒肉果腹,待我同明教的弟兄們交代幾句,伱再說此事經過。”
石寶等人都急於知道武松如何殺得朱勔,卻見曹操叫戴宗吃飯,頓時心急如焚,鄧元覺高聲道:“武大哥其實不必多言,朝廷打我湖宣二州偏師,乃是你兄弟武松,此事我等早已得知……”
此言一出,魯智深、楊志等齊齊色變。
老曹卻是好整以暇,呵呵笑道:“此事原本也難瞞人!只是藏了這般久才說,已是武某有負諸位,若不說個明白,彼此心中難免有刺。”
鄧元覺還待再說話,祖士遠站起身道:“鄧法王,武兄願同我等分說,也是相交的誠意,你且安生飲一杯酒何妨?”
鄧元覺做個鬼臉,當真便坐下喝酒。
曹操抱了抱拳:“在下初至杭州,何以要頂冒我宋江兄弟之名?非是欲瞞各位,只要瞞童貫那廝也!”
這話說出,同他交情厚些的如石寶、龐萬春等,自然恍若無事,結識較晚的如夏侯成、鄭彪等,多少露出些異樣神色。
曹操將眾人神情都看在眼中,緩緩道:“此事說來話長,武某長話短說,數年之前,陽穀縣富戶西門慶欲害我,吃我殺了,陷他勾結梁山,就此做了本縣都頭,訊息傳出,晁天王前來問罪,我等不打不相識,遂成知交。”
“後來結識了一個裴宣兄弟,他被江州知府蔡九迫害,武某激於義憤,前往江州,剮了蔡九報仇,機緣湊巧,又同梁山合力,救下了及時雨宋江兄弟。”
江州剮蔡九之事,播傳天下,梁山大名,因此傳出山東,在座眾人無不知曉,只是其中不少人至此刻才知,原來曹操竟也參與其中。以他們這些天對曹操的瞭解,甚至隱隱猜得出來,這個“武孟德”,怕才是此事的真正主謀。
“因為此事,朝廷震怒,派‘雙鞭將’呼延灼來打梁山,吾於其中周旋,集合山東群雄之力,殺敗官兵,邀得呼延灼上山聚義,並結識了魯師兄、楊制使這幹好漢。”
“魯師兄為人,諸位當有所識,生來宿慧,不同凡俗,我二人一見如故,當時女真人已然建國,北面商人傳來訊息,護步達岡一戰,兩萬女真兵,大破遼軍七十萬!嘿,當真是兵威赫赫!我等都以為,北虜兇威日盛,絕非華夏之福,宋廷君庸臣佞,他日胡馬南來,必不足保我漢家疆土!昔年五胡亂華慘禍,恐亦難免。”
老曹面色沉著,侃侃而談,所言所語,字字都在明教群豪意料之外。他們眾人連個朱勔都視為可怕無比的魔王,什麼時候考慮過遼國、金國的存在?
此刻聽得老曹這番言語,什麼“華夏之福”,什麼“漢家疆土”,雖不盡解其意,卻也聽出對方胸襟之博大,眼界之寬廣,與自己等人相比,恰似林間燕雀與天上雄鷹一般,實在遙不可及。
便聽老曹道:“何為五胡亂華?史書中行行白骨,字字殷紅!那些下賤胡人,殺入中原做皇帝,我堂堂漢人,卻連百姓都做不得,只能做他牛羊,所謂兩腳羊者,任吃任殺,何嘗有一絲尊嚴?”
明教這些好漢,讀過史書的或者沒幾個,但豪腸熱膽,誰也不缺,聞聽此言,都不由切齒攥拳,大起同仇敵愾之心。
曹操視若未見,手往汴京方向一指,淡淡笑道:“宋朝太祖,欺凌孤兒寡母,做了皇帝,宋朝太宗,斧聲燭影,佔了龍椅。呵呵,得位不正,自然便要心虛,只怕手下臣子效仿,因此百餘年來,一味盯著自家人做文章,毫無進取之意,以至於區區契丹野人,竟也被他佔了漢唐故土,甚至怕他來打,甘言厚幣,奉之為兄!呵呵,秦漢之世,豈有這等荒唐可笑之事?”
明教群豪既然造反,自然都視趙家為敵,然而平日大家裡罵起來,左右也不過是“昏君無恥”、“奸臣當殺”這般罵上一氣,哪似老曹這般,三言兩語間,抽絲剝繭,連公認神武英明的太祖太宗都鞭屍一回,只覺得痛快淋漓,一股子血氣直衝天靈蓋,恨不得此刻就殺出幫源洞,同童貫拼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