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一日,登州水師營寨。

一艘模樣有些怪異的大帆船,漸漸靠近。

有那巡邏水軍見了,認得不是本國船隻,急急關了營寨水門,旁邊小門中放出一條走舸,飛一般划來,攔住帆船。

走舸上二十餘名水兵,船頭立著一個小校,他挺胸疊肚,手按刀柄,把出天朝上國的威風來,大喝道:“呔!你是哪國來的船隻,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私窺老爺營盤麼?”

卻聽船上有人冷哼道:“張螃蟹,你是誰家的老爺?”

那水師小校張螃蟹一愣,只覺其聲十分耳熟,正在苦思冥想,便見兩個人自帆船船舷探出腦袋來。

張螃蟹定睛一看,“啊喲”一聲,頓時威風盡散,點頭哈腰,滿臉堆砌起笑容,歡叫道:“啊喲,竟是李大哥、張大哥歸來!不是說兩位大哥和武節度都被金人扣了做人質,要待下次使節去了方能得回麼,如何此時得歸?”

李俊傲然道:“人質?笑話!金國那幹鳥人,不過是爺爺腳底下的泥,爺爺想去便去,想回便回!廢話少說,快快開門!”

張螃蟹聞言不敢怠慢,連忙叫人開了寨門,放他大船進入。

入得港內,李俊、張順先請了曹操等人上岸,又將馬匹一一牽出,這才喚人將艙中貨物卸下。

船上金銀珍寶,價值鉅萬,曹操生怕有失,帶著一干兄弟,就在碼頭監督搬運。

正忙碌間,忽聽得人喊馬嘶,扭頭看去,卻是一干登州好漢歡天喜地來接,為首黑矮漢子遠遠見了老曹,“啊喲喂”一聲怪叫,忙不迭滾鞍下馬,一路連滾帶爬衝上前來,一個滑跪摟住曹操腰身大哭道:“哥哥若再不回,活活想煞宋江也。”

他這一哭,真如見到親爸爸死而復活一般,端的是真情實感,催人尿下,滿臉的鼻涕眼淚,只顧往曹操衣服上亂抹。

周通不由虎軀一震:啊呀,周某當年結交好漢的得意手段,何時竟被他偷學了去?

曹操撫其後顱,大笑道:“賢弟,你是個豪邁的好漢,如何做這般痴態?為兄不過出使一趟,又打甚麼緊。”

宋江搖頭哭道:“哥哥不必相瞞,此前馬政、林教頭等人迴歸,小弟已盡聽他們說了,哥哥此去輾轉數千裡,大戰十餘場,大揚我中國威風,這也罷了,卻是那金酋阿骨打老奸巨猾,看出哥哥英雄,死死留在金國,小弟暗忖,那廝必是欲收服哥哥為他所用,若不能從,定施辣手無疑,因此小弟寢食難安,今見哥哥歸來,心頭大石方得去也。”

說罷又是大哭,周圍兄弟看見,都暗暗驚歎:怪不得他喚作“及時雨”,果然義氣深重。

這時孫立也上前來,激動道:“前番別時,哥哥雖說自有主張,我等心中卻是擔憂難減,生怕有所差池,吾等先歸之人,再無面目見眾兄弟也。如今哥哥無恙歸來,真是可喜可賀……”

說到這裡,他一一看過眾人,疑惑道:“許貫忠、孫安幾個兄弟怎麼不見?莫非還留在會寧府為質?”

曹操擺擺手道:“這一番話,說來卻長,此處不是說話所在,且待車兒來了,運了這些箱子去宋兄弟家,細細說來不遲。”

不多時,許多車輛陸續趕來,老曹令搬了大小蘢櫃上車,個人上馬,齊至宋江家中,到得地頭,老曹忽覺這府邸比上次來越發朗闊許多,抬頭望去,只見門楣上一塊匾額,上書五個大字:登州節度府。

老曹微微一驚,他乃是青州節度使,按宋朝制度,登州也在他統轄範圍之內,如今卻不知何故冒出個節度府來。

還不待他發問,宋江先自笑道:“哥哥可是意外?卻是去歲哥哥來登州時,小弟殺那周知府,幸得哥哥妙筆生花,書寄童貫,嫁禍毛家父子,為小弟開脫。誰知機緣湊巧,官家偶去童貫家裡做客,見了此信,大為感嘆,一時念起高俅舊情,說道‘也是高太尉識人,不然毛氏坐大,又一王慶、田虎也’,童貫便趁機進諫,說同金國結盟若成,少不得要徵遼,界時登州可出水師,跨海側擊幽州以為大軍呼應,故此設了登州節度使之位,使小弟擔任,勤練水師,以為後來計。”

曹操笑道:“童樞密倒是識趣,愚兄卻要恭喜賢弟,一番才學,終有可施展處。”

宋將嘆道:“若非哥哥相識相幫,小弟早為江州冤魂也,又哪有此刻風光?一應所有,皆哥哥所賜,小弟無一刻敢忘懷也。”

曹操拉住他手笑道:“賢弟這番話卻是見外,伱我既是兄弟,同氣連枝,份屬應當。”

兩個攜手入堂,宋江令大擺宴席,以為曹操接風洗塵。

席間,曹操動問孫立等歸來之事,孫立稟道:“好教哥哥得知,小弟和林教頭幾人,隨那馬徵、呼延慶,會同女真使臣,自四月離得會寧府,輾轉三月,方才歸來,便於登州分散。”

宋江道:“馬徵、呼延慶自引女真使者去汴京面聖,商議結盟之事。林教頭、花榮兄弟同我言及女真之勇,急不可耐,同阮氏三雄都回梁山加緊練兵,孫立兄弟依舊留在登州,升任兵馬都監,這幾月新募一萬兵馬,其中三千乃是水軍,只等李俊、張順、孟康兄弟歸來統帥,還有七千步軍,全由孫立統領操練,算上登州原有兵馬,亦有萬數。”

孫新笑道:“武大哥,如今我同我渾家,並樂和、鄒家叔侄幾個,都在我兄麾下為將,替他擔些事務,將來要用,也好為大哥出力。”

曹操笑道:“有你們這夥好漢鼎力相助,登州軍他日必然大現光彩!”

李俊、張順、孟康三個得知新添許多兵馬,亦是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