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曹操和裴宣相見了,眾人同赴山寨,鄧飛一迭聲催令小嘍囉殺羊宰鹿,款待貴客,裴宣便請曹操坐了上首,親自把水壺茶具淘洗乾淨,烹壺滾水,衝下茶來,捧到手前道:“武兄,地處荒僻,只有山間野茶,兄弟親手摘炒,雖非名種,倒也別有滋味。”

曹操接過輕輕一聞,只覺異香撲鼻,啜飲一口,滿口清芳,不由笑道:“我聞大唐時有個劉禹錫,曾寫過‘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的佳句,可見好茶如名士,縱寄身荒野,無人識之,亦難掩自身芳華。”

他這番話將茶比人,裴宣聽了大為感慨,抱拳道:“有罪小吏,安敢當兄臺盛譽。”

曹操道:“裴兄何必太謙。這宋朝禮崩樂壞,官吏無德,不思報國撫民,只知枉法貪贓,身處其中能不同流合汙者,可謂‘出淤泥而不染’也。”

裴宣感動之餘,不由觸動胸懷,灑淚道:“不染又有何用?終不免為人迫害,有國難回,有家難奔,徒為異國遊魂。”

曹操輕輕放下茶,肅容道:“裴兄,大丈夫身經百難,其志不改,如梅如菊,傲雪凌霜,汝不過一時挫折,何必久鬱。你且對我說,害你者究竟何人?”

裴宣苦笑道:“武兄有所不知,害我之人,勢力非同小可,乃是當今蔡太師第九子,江州府知府蔡得章!”

曹操微微一笑:“蔡太師之子又如何?大丈夫恩仇快意,兄弟與你喝完這頓酒,便去江州,割了他蔡九人頭,與你出口惡氣。”

他說這番話時,恰好鄧飛挑簾而入,頓時大喜道:“裴宣哥哥,怎麼話說?我先前還說要去幫你報仇,你偏說敵人勢大,抵死不肯,今日武家哥哥可是和我一般說法?”

又對曹操拜道:“那姓蔡的一家都是禍國殃民之輩,武家哥哥若要去殺蔡九,小弟願為前鋒!”

孟康也道:“裴宣哥哥,武家哥哥和鄧飛哥哥說的有理啊,咱們殺蔡九,也不僅僅是伱私仇,這廝在江州,害了多少好人?殺了他為民除害,也讓別的禍害黎民的貪官,心裡存個怕字。

“這……”裴宣有些遲疑:“且不說那江州迢迢千里,就說咱們若是殺了朝廷命官,豈不是等於造反?”

他這話出口,眾人先是一愣,隨即不約而同爆發出一陣大笑,幾乎掀翻了屋頂。

裴宣見人笑他,也不急也不惱,神情淡淡看著曹操,不理別人,只要知道他的意思。

曹操笑罷,也望著裴宣:“裴兄既然做過孔目,必然讀書,既然讀書,可知道南北朝五胡亂華,乃是何等光景?”

裴宣聽了面色驟變,漢人被視為“兩腳羊”殺到百不存一的慘劇,他又如何不知?

“怎麼可能!”裴宣脫口而出:“大宋雖然有些問題,根基倒也穩定,再說宋遼承平日久……”

“女真。”曹操淡淡道:“大遼大宋,都是一路貨色。如今強敵起於北方,士族只知享樂,這等國家,若不反他,難道等到異族殺來,再演昔年大禍麼?”

裴宣淡定的神情不見了,惶然自語:“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曹操卻是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或許不至於此吧,但是蔡九這等人,殺之有益無害,也是事實。裴兄啊,大丈夫活於世間,當騁胸懷。”

裴宣緩慢而堅定的點點頭,立起身,轉到曹操身前拜下:“武兄胸中,兵甲崢嶸,我裴宣,願為驅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