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餘從戎在戰地醫院 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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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打我?”李長貴瞪大眼睛,“我可是傷員!”
餘從戎沒有說話,舉著碩大的拳頭,哼了哼聲,“那要看你是敵我矛盾,還是內部矛盾。”
敵我矛盾那是動槍子兒,內部矛盾那就是捱打立正那啥啥,李長貴哪裡不清楚。
他整個人被抵在牆角,試著動彈,卻掙脫不了,他躊躇了一下,短短兩天也瞭解過餘從戎的性子,這事不說道說道,恐怕不能罷了。
他無奈,往地啐了一口罵道:“你還想動槍嚇唬我,你個娘西皮的混蛋,趕緊放開我!袍哥兒裡有你這樣的敗門漢兒,我也是——呸!”
“你說不說?”餘從戎挑了挑眉。
“你好生放開來,我說給你聽。”
“好好好。”餘從戎笑嘻嘻的把他衣服擺正,摳了摳耳屎道,“好了好了,你說吧。”
李長貴把衣服整了整,然後直直盯著他,伸出一隻手。
餘從戎說:“你幹嘛?”
“來根菸!”李長貴沒好氣的道。
餘從戎連忙捂緊了口袋,理直氣壯的說:“咱們部隊醫院規定,傷員不能抽菸。”
李長貴氣樂了,冷笑道:“醫院還規定,衛生員不能打傷員!”
餘從戎自知理虧,猶猶豫豫的從口袋裡掏出一盒香菸,期期艾艾的道:“我可沒打你,先得說好啊,就一根,我可不是不捨得,你們傷員是真不能抽菸的……哎!”
“拿來吧你,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李長貴一把奪過瞪他,然後低頭把煙盒拿過來看,驚訝道:“幼,駱駝牌香菸?美國名牌啊。”
“啥牌子我看看?”餘從戎馬上撲過去,兩人擠在一塊撕扯,他隨後又把煙盒搶了回去。
不過再看盒子裡原本還剩十來支的香菸,已經少了一半,他大驚失色,抬頭:“我靠,你手這麼快!”
李長貴喜滋滋的笑了,手掌張開,指縫裡正夾著五六根細長的煙把兒,頓感勝利,餘從戎還想湊過來,給他一個轉身避了過去:“哎哎哎,這我可是靠本事拿來的,你可不能再要了。”
李長貴一根夾在手裡,小心的用火柴點著,手抖了抖把火星子扇滅,其餘的馬上防賊似的包裹起來,然後貼身塞好,餘從戎在旁看著心裡肉痛,這可是他好不容易從連長和萬里那薅過來的啊!
但他面上卻還竭力裝作若無其事,大方的一揮手道:“抽吧抽吧,我餘從戎也不是不講信用的主!”
他也把煙盒放進口袋裡,然後道:“煙你也有了,事該辦了吧,說說,你究竟想搞什麼玩意?”
“要說起來,我跟蘇聯有一段緣分……”李長貴蹲下來,滿足的吞雲吐霧,眼見餘從戎臉色又不好了,他才緩緩開口道:“那我可得從頭說了?”
“快說,別磨嘰。”
“這事可遠著了,我家裡原本闊綽,也算好善樂施,遠近有名,結果被漢奸出賣,日本人進城後,就把我家宅子給佔了,上下人全部打殺死,我在外讀書,僥倖逃過一劫。”
“後來我打聽到真相後,就退學北上參軍,先是進了毛子隊,後來隊伍被是山上的大王滅了,他們宣稱他們不是土匪是打的日本人的東北起義軍,我於是就在山上莫名其妙落了草,結果沒兩年,我就在山寨裡看到了日本人,後來地方招安,我偷偷下山進了國*黨的機動隊當了個小兵,開始我盼星星盼月亮每天都想著要去打日本人,結果他們也一樣,北京上海都淪陷了,部隊裡照吃吃照喝喝,吃完嫖賭打牌打架,什麼都幹,就是他媽的不幹日本人!”
餘從戎原本以為他在講什麼,還不以為意,不過見他講的越來越多後,也慢慢面色正經起來,仔細聆聽。
李長貴吐了一口菸圈,眼睛眯著,好似要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他頓了一下,又繼續說:“後來呢,我們這支軍隊,不,應該說是軍閥……不知在什麼時候就突然北上行軍了,我打聽了一下,我當時很高興啊,晚上喝了十幾碗酒,是壯行,也是激動!因為他孃的終於要打日本人了!”
“出城的那天,記者在大街小巷高處在拍照,群眾在歡呼送行,有女學生和工人拿著募捐箱到處在喊,街上的乞丐都拿出了全部身家捐了進去,大家精氣神很足,跟著那些百姓們揮手,然後出了城門。”
“部隊行軍了很多天,我們去了河南,那裡正鬧大旱災,路上到處就是死人,到了城鎮,遇到掛日本旗的通通沒進,只有沒掛旗才進去,那個軍閥頭頭說,讓大夥進去休養一晚,然後再打日本人。然後當晚,當地的鄉紳擺了幾十桌的流水席,然後又是吃,喝,等第二天醒來後,鄉紳高興的進來說:‘大帥,日本人跑了啊!’軍閥頭頭也很高興,於是又擺流水席,又吃,等到我們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三四天以後,我們空手來的,滿載各種金銀財寶歸去,在路過之前有插日本人旗的小城的時候,才發現那裡到處都是死人,有餓死的,也有很多被屠殺的……”
說到這,李長貴說的激動了些,被煙嗆的咳了好幾聲,胸口起伏,面色有些潮紅,他搖搖頭道:
“打那時候起,我才知道,那他媽是軍隊嗎?那是蛀蟲!他們是沒救了,張口閉口沒有民族國家,誰給飯吃,他們就為誰工作,後來我就當了逃兵,自己一個人去了東北。”
“那裡是偽滿洲地區,沒有良民證根本過不去,我沒得本事,但也喝過那麼點洋墨水,打散了最後一點家財,趁著天黑瞎摸著偷進去,差點被日本人發現,以為是特務,那邊的一大批偽軍民兵追緝,給夜裡一槍打中昏迷了,我記得清清楚楚,打我的就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中國人,他們可真狠啊!照死了放槍打,我差點就沒命,後來是一個從北方過來幫助援救我們援救的蘇聯姑娘,在重傷之際救了我。”
“我挺了過去,在受傷的那段日子裡,她教會了我識俄文,還有好幾首俄文歌曲,他告訴我斯摩稜斯克戰役,莫斯科保衛戰,告訴我什麼叫紅軍,什麼叫**主義……”老李面露懷念之色,緩緩的道。
“臨行時,她告訴我,我這樣的情況沒法加入蘇聯紅軍,要想報仇,得去陝北,去八路軍,她送給了我一個收音機,我一直帶著,那是我在累累屍骨遍地的路上唯一的信念……後來我來到了紅軍之鄉,又輾轉去了東北方面的抗日自衛隊,遇到了我現在的首長譚營長,開始成了一名真正的戰士,跟著大夥走南闖北打游擊,我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部隊,什麼叫做真正的痛打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