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娘也新鞋[VIP](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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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娘也新鞋[vip]
想考舉人嗎?想的, 她想重塑顧家榮光,也想證明自己坤澤之身不比天乾和中庸低上一頭,在讀書這件事上, 坤澤不比其他性別差。
然而鄉試盤查嚴密的訊息擊潰了所有信心和理想,重創過後不得不接受現實, 為生計奔波磨平傲性。
在切身感受到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信期突發,徘徊於生死邊緣,而且是最難堪、最難看的死法後, 她害怕了,害怕行走人前, 害怕引來禍端。
身旁黑影觸碰到內心深處最不可言說的隱秘, 顧景之微微搖頭, 好似遇見能夠敞開心扉的老友,開啟話匣,倒出不曾言說的鬱氣。顯注府
“我讀書,是因娘親要求考取功名,功名給了我自由,書本讓我忘卻煩惱不理世間紛擾, 我喜歡書中溫潤如玉的君子,也喜歡非梧桐不止, 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1的高潔鵷鶵,可書讀得越多我越發現, 正如你所說,世道混沌, 多是受不住本心的爭名逐利之輩。
可守住本心名垂千古的聖賢呢?他們教導世人當德才兼備,指點為君之法、為人之道, 正義凜然地批判權貴魚肉百姓,大道民生贏得世人追捧,卻大多對同樣飽受欺壓的坤澤的視而不見避之不談,難道坤澤不是百姓嗎?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讀書人多是天乾中庸,他們也更願意坤澤在家生子,既得利益者不會讓旁人損害自己的利益,這樣的人有幾萬萬。
阿宴,與整個世間對抗,我何德何能掀翻這一切,只靠中舉嗎,恐怕就連當今聖上都做不到,我何必徒添煩惱。”
她解釋給淩宴,更像是勸說自己,不要為無能為力的事憂心。
淩宴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多少能理解那種無望的苦悶,長長一番話,讓她察覺到了秀才心底最真實的想法,不是真的那般無欲無求就好勸多了。
“我只知道,不去做就一定什麼都沒有,與其指望別人不如指望自己,就像愚公移山?一代不成還有下一代,嗯,我不是說讓你生孩子,是把思想傳遞出去,影響更多的人,當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總有一天,即使最為弱勢的坤澤,也能掌握話語權,走出家門,在街上大方行走。
需要解決的問題很多,困難重重,這是一條非常漫長的路,我不敢保證我們有生之年能得以實現,但而在這之前,你要賺錢給伯母的治病,照顧婆婆,一家人安穩過活了才有往後一說呀。
藥的有效期只有三年,難道你要把這個時間放在村鎮間來回奔波、困在藥鋪撥弄算盤嗎?三年之後呢,你不願靠天乾穩定信期,到時情況更加危險,景之姐,這次鄉試就是你、也是顧家最後的翻身機會了!”
天乾聲音不大,卻情真意切,句句說到心坎,道明瞭她多年前幻想的崎嶇之路,好一個與其指望別人不如指望自己……
可那等大義不是她能實現的了的,顧家境遇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最後的翻身機會,顧景之細細咀嚼這幾個字,滿心酸楚。
感覺話已是說得有些重了,但見對方心有松動,淩宴咬了咬牙,提議道,“你若不想欠青嵐姐的人情,那我負責幫你照看如何?哎呀,可我不能去你家,你能找到可託付的人嗎?我出錢僱人也成。”
她主動挑起大梁,更是讓顧景之震撼非常,心中暖流汩汩,阿宴跟自己一樣窮苦,不禁無奈失笑,“你哪來的錢吶。”
“我能賺的。”淩宴認真說道,“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怕的是錢不能解決的。”
細細想來聽似託大的妄言竟頗有道理,顧景之再次陷入沉默,笑貧不笑娼,世道如此。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她不怕自己餓死,但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婆婆和娘親跟她一起挨餓受苦……
人聲寂靜河水流淌,身旁的黑影忽然抓了把地上枯葉丟入水中,月影河面微光,枯葉順水而去,徹底融入黑暗再尋不見蹤影。
“景之姐,你、我、青嵐姐,無權無勢無根無基,放到世道裡就像這枯葉,水流到哪我們就只能飄到哪。”淩宴蹲在地上嘀咕著,撿了根木棍插到河底,這次木棍牢牢佇立,蕩開兩道水波,她拍了拍手站起身來,長長嘆氣,“你看,只有強大才能立足於世,更粗的木樁甚至能讓河流改道,而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些道理你比我更懂更多。”
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在淩宴這個現代人看來,掛名賺錢早已司空見慣,再小不過,而她對古人追尋的氣節理念終結沒那麼深刻,故而盡可能委婉的極力勸說。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但淩宴很確定,顧景之受了很多苦,她想她也能好好活著,就和秦笙與小淩芷一樣。
母女倆有自己努力,可對秀才,她只能靠這一張嘴,已經話說到這份上,再勸就有些強逼的意味了,她閉上嘴巴,安靜等待秀才的選擇。
顧景之靜靜望向木棍下的微波,指尖摳著剛接來的小盒,思緒紛亂。這個提議很好,已經是她們目前能想到的最兩全其美的法子,掃平了她一切後顧之憂。
而氣節,她所看中的氣節,顧景之內心萬分掙紮,隨意扯了扯衣角,帶得蘭花草葉飄動,最後一絲美好願景也不複存在了嗎?
可青嵐那頭……她重重嘆息。
“待我歸家與婆婆娘親商量一二,三日後給你回信。”鄉試需得從長計議,她得親自證實那偽裝之物,說服婆婆和娘親,顧景之躬身行一大禮,頓了頓,語氣鄭重,“阿宴,大恩不言謝,你與青嵐我記在心底,沒齒不忘。”
鄉試不是嘴巴一閉一張說考就考的,的確該回去商量,淩宴不再追問,黑乎乎一片,她只能看清個大概,見秀才行禮不好貿然去扶,對方懇切道謝又讓她結巴撓頭。
“謝倒不必,你,你不嫌我多管閑事就好。”
“有你與青嵐為我如此勞心出力又破費,已是我求都求不來的福分,怎會嫌你。”顧景之淡淡一笑,“阿宴莫要妄自菲薄。”
秀才這人一板一眼太過正經,淩宴幹巴巴地回了兩句,冥冥中好似又繞不開尬聊的詛咒,在黑夜的籠罩下相顧無言。
但淩宴能感覺到對方心事沒那麼重,彷彿輕松許多,想來鄉試的事八九不離十,不禁為顧家的美好未來開心。
人在正途才能走得更遠,不足半月有如此長進,如今的阿宴改頭換面令人心安,好似漸漸有了娘親給她取名時的美好寓意——宴、安之。
顧景之同樣為她高興,至於自己,已是空殼一具,她搖了搖頭,又聊了些其他的事,而後告辭離開。
沈青嵐那個莽夫應當在暗處護著秀才,不必憂心野狗,終於說完鄉試的事,也算不辱使命吧,淩宴鬆了口氣,休整片刻,拎著為數不多的收獲回到家中,對面房門緊閉並無人聲,也不知母女倆睡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