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臨星畢竟差點被心魔和魔物一起吞噬,又在夢境裡折騰了那麼多年,慕文受過的傷,捱過的餓,除開最後的死咒反噬,一次性全都對映到了現實裡。

雖然還能喘氣兒賣乖,但小命是真的快丟了。

以至於季鴻智都有點手忙腳亂。

「趕緊下來!你傷口又裂開了!」季鴻智氣得眉心都在跳。

「我不!」季臨星的聲音像被踩了尾巴似的,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走近的言逢歡,「她不走,毋寧死!」

「……」

「……」

這是哪來的傻子。

莫不是還傷到了腦子?這著實是在場的人共同的心聲。

畢竟這個尖著嗓子,明明還沒到生死關頭,但已經試圖以命要挾言逢歡的貨,誰能把他跟靈武界那個一騎絕塵的天才對上號?

但畢竟是剛剛差點失去的孫子,這會兒在季鴻智眼裡,再製杖也是個寶貝疙瘩,摔不得碰不得的。

看著季臨星身上裂開的傷口越來越多,季鴻智不得不衝言逢歡求起了情:「言小姐,他這會兒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您看能不能……」

言逢歡的腳步終於停下。

季臨星眼睛亮了起來——

「季家主放心,我看著呢,不會有事的。」站在言逢歡身後的溫謹方,淡笑著保證。

有了他的話,季鴻智也不上火了,沒多猶豫就樂呵地讓開了路。

季臨星的笑瞬間垮掉,試圖挽留:「誒誒誒——」

然而沒人理他。

言逢歡走近了床沿,看著那個已經放棄腦子,試圖變成一張紙貼在牆邊當壁畫的男子,嘆了口氣,幽幽地說:「臨星啊,我是為了你好,抹去記憶,才能一勞永逸,你真想自己有朝一日心魔叢生,道心盡毀嗎?」

「你別誆我,我堅決不同意!」

這話不僅是季臨星炸了,旁人也聽得頭皮發麻。

畢竟長輩的憐愛悲憫,同言逢歡一起出現時,真是詭異的不和諧。

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偏偏平日裡機靈極了的季臨星絲毫沒察覺出來。

還在那兒以死明志,堅決抵抗——以他扒拉半天的水泥白牆作為底氣,同言逢歡「據理力爭」。

言逢歡也將季臨星口中的「霸道」、「一言堂」演得淋漓盡致,激得季臨星好幾次都差點找她同歸於盡。

兩人的口舌之爭最後終止於言逢歡的一句「你要是真有把握,醒來第一時間就會將我曾經說過的話反手拍到我腦門上,順便理直氣壯地嘲我一番杞人憂天。」

「……」

季臨星肉眼可見地蔫兒了下來。

牆也扒拉不動了,他緩緩地靠坐在了牆邊上,神情萎靡。

季鴻智心疼得臉都灰了,嘴皮子動了幾下,似乎想上去阻止言逢歡繼續說,然而卻被言寂月攔了下來。

遂撿回他碎成幾瓣理智——言逢歡,他打不過。

而這邊,言逢歡單腳踩上了床榻邊緣,手肘撐在膝蓋上,身子前傾,明明是為季臨星在考慮,但偏偏被她整出了一個土匪頭子的架勢。

像是看不到季臨星的失魂落魄似的,言逢歡毫不留情地落下最後一問:「現在,我能動手了嗎?」

季臨星木木地抬頭,兩眼無神地看著她,似乎在理解她的話。

言逢歡這般陣仗,就連旁觀的眾人也有些不確定了。

言靈猶猶豫豫地想勸兩句:「尊上……」

然而話剛起了個頭,就在自家師傅溫和的目光中,怯怯地閉了嘴。

算了算了,保命要緊。

溫謹方看著好說話,可不知為何眾人都覺得他往言逢歡背後一站,更像是個隨時準備遞刀的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