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之不似人臣……樞密使以為如何?」

暢春園,道熙皇帝入住行宮內,忠順王出門來,與一干大臣守在屋外,復見榮國公賈璉被單獨傳喚入內陛見。

盧俊義垂著頭,忽聽到這不加掩飾的聲音,抬頭看了看忠順王,再左右張望了,才明瞭是專對自個說這話。

大理寺卿吳用循聲望過來,面上不見什麼表情。

忠順王仍是面上似笑非笑看著。

盧俊義只好回道:「稟王爺,下官豈能說榮國公的閒話?」

「此言差矣。」忠順王道:「我與榮國公相交甚篤,又怎會背後做這小人舉止?」

盧俊義暗道自個還是都中官場的見識少了,方才應反問一道才是。

事已至此,盧俊義只能緘口不言。

忠順王尚不罷休,再問道:「聽聞樞密使是鎮北大將軍的故交好友,眼下朝中出了大事,不知道鎮北大將軍何時返回朝中?」

盧俊義思量著來回道:「若按歸期,鎮北大將軍應是處暑時節率部回京,眼下如何,下官便實不知了。」

忠順王一手捋須,頷首止聲。

……

內室裡,賈璉面朝病床下拜,好半響,才聽得喘息聲,叫他起身。

「今年才不過是道熙三年……」

皇帝喘息一陣,勉強打起精神來,望著賈璉道:「時也,命也,不過是這一兩日的活法罷了,終究做了一件大事,了卻了邊患。朕死後,以你賈璉以及忠順王等七位為輔政大臣,擁朕長子登基。」

邊上掌璽太監上前,呈過一封聖旨。

賈璉連忙接過,攤開來看,只見上面所寫的是以忠順親王、樂善郡王、榮國公賈璉、都太尉高譙、右僕射兼領戶部尚書文時起、鎮北大將軍段奐規,以及宗***宗正七位為輔政大臣,各有加封,其中忠順王便為太傅,賈璉為太師。

「陛下!」

賈璉合起聖旨,不禁百感交集。

為官不及二十載,竟然要送走第三位皇帝,果然是逝者如斯,不捨晝夜。

皇帝仰臥在病榻上,嘆道:「朕之後,只恐諸位皇弟不能守份,若一時禍患綿延,殃及天下,九泉之下無顏面見列祖列宗。朕知道你素來見不慣忠順王,但當日若沒有他讓三弟領了弒父弒君的名,天下哪裡會如此服膺於朕?」

賈璉道:「陛下放心,如今我必定看管嚴實,絕不使宗室生亂!」

皇帝搖頭道:「賈卿為朕所為之事多矣,豈能再叫你揹負罵名,不得晚年?但有相聞相助便可。」

便是賈璉聽此,也少不得一時有所感觸。

身為人臣苛刻宗室畢竟名聲不好,何況萬一有屠戮的事?皇帝想得倒是妥當。

可惜神醫安道全雲遊四方,不知所蹤,不然皇帝說不得還有救。

臨終之命已完,兩方都未有言語,內室中,一時沉寂了。

驀地,病榻上,皇帝長嘆一聲,勉強面朝這邊,凝視賈璉。

「我素問待世兄以誠,為何世兄不肯交心?」

至此,皇帝言辭清晰,那時有時無的咳聲也稍停了,好似如當年為東宮太子之時。

「當年帝陵生亂,我被不肖之弟率亂兵圍困矮山,Yin雨霏霏,人困馬乏,恍然絕境,只見世兄從山下衝殺一路,登山來見我,頓時蒼穹碧落放晴萬里,天地一寬。那時我便有所覺察,若是一日為帝,與世兄必是一段千古君臣佳話!奈何十年茫茫,各有離散聚合,至今世兄仍不肯交心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