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

馮華年渾渾噩噩地度過了那個晚上,第二天早上,手腕上的表那根細長的分針一格一格往前跳,他還坐在椅子上,不動如鐘。

五一節後開學第一天,他不應該遲到,因為他還得到教室抓遲到。

可他還是幹坐在那裡繼續熬,熬到不得不走了,才拎起包從椅子上站起來,開啟門,下樓,一點也不意外地,石頭在樓下等他。

“快點,我要晚了。”馮華年直接坐上車後座催促。

石頭轉頭看著他,臉上一點也藏不住事,寫滿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馮華年視而不見,又催了一遍:“快走啊。”

石頭只能蹬著車子出發,一路全是綠燈,暢通無阻,即使他出門的很極限,石頭也在打鈴前把他送到地方了,他不用和一群遲到的學生擠小門,再從教導主任眼皮底下溜過去。

“馮華年。”

他下車的時候石頭叫他,馮華年整理了下衣服,把包背好,對石頭說:“晚上不用來接我。”

“你要幹嘛?今天你沒晚自習吧。”石頭忙問。

今天上週四的課,馮華年確實沒有晚自習,他的課表石頭背得比他自己班裡的學生都要熟。

“去找徐向南,和他一起吃飯。”馮華年說完,抬下手示意再見,轉頭就走。

“你什麼意思?”

石頭伸手想拉馮華年的胳膊,正好撞見路上跑著的學生,對馮華年大叫‘老師好’,石頭又把手收回來,只能待在原地看馮華年走進學校。

他們兩個之間好像沒有留下絲毫昨晚的痕跡,石頭在路邊停留了很久,一直到鈴打完,學校外的路上已經沒剩幾個狂奔的學生了,他才獨自離開。

上完上午的課,馮華年回到辦公室摘掉眼鏡趴在辦公桌上,王徵拉著椅子湊到馮華年旁邊,用胳膊肘捅捅他:“假期玩這麼嗨?你是被誰吸幹了嗎這麼憔悴。”

馮華年起來瞪他一眼:“你小心再被通報。”

王徵嘴裡沒把門,總喜歡說點葷話,被年級長警告過好幾次,死不悔改。

“我也就跟你說說,你看我跟其他大哥大姐哪個敢說,”王徵伸手就去扒馮華年桌上的教案本,“教案借我看看,我們班那進度我連備課的勁頭都沒有。”

馮華年沒理他,王徵又用胳膊肘捅捅他:“我跟你說,五一我給我那備胎哥們兒介紹個女生,可漂亮了,他嘴上說處處看,結果轉頭就又去找一直釣著他那女的去了,你說他怎麼想的。”

“賤。”馮華年就說了一個字。

“沒別的了?”

“沒了。”

王徵憋著笑:“我還以為你這麼有文化能開導開導他,我們罵他賤都給他罵麻了。”

馮華年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下,他開導誰?他連自己都搞不明白。

“老師,假期作業。”

曲文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旁邊,抱著一沓卷子和一沓練習冊。

馮華年指指桌子空處:“放下吧。”

他正要把剛才王徵扒亂的筆記本收好,就聽曲文星輕聲叫了一下,他回過頭,曲文星在地上蹲著,捧著他的眼鏡,緊張地抬頭看著他。

“對不起,我剛才沒看到。”

馮華年把眼鏡從他手裡拿過來,邊緣磕掉了一小塊。

“老師我賠你一副吧。”曲文星站起來說。

“不用了,你回去上課吧。”馮華年把眼鏡架回鼻樑上,只是看起來醜了點,不影響視線。

曲文星站著不走,一定要賠馮華年一副眼鏡,不停問他什麼度數,馮華年說眼鏡又不是說個度數就能配的,而且這副眼鏡很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度數。

他費勁地把曲文星給哄走,心裡想著,這兄弟倆都一樣倔。

石頭給他發了很多訊息,他也都還沒回。

下午只有兩節課,下課之後他對王徵說他今天有事先走,學校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他。

他坐著地鐵,來到一家西餐廳,之前週末時他和徐向南來吃過一次,徐向南一直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