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染

石頭發現,馮華年最近有點心不在焉。

比如吃飯或者看電視甚至遛狗的時候突然拿出手機聊天,他和他說話的時候根本沒在認真聽,過後才找補一句:“嗯?你說什麼?”

對此石頭很有意見。

“到底是誰啊?”

終於在馮華年又邊吃飯邊看手機時他忍不了了,煩躁地問。

“工作的事,”馮華年依舊盯著手機,“評職稱,很多東西現在就得開始準備。”

然後又有一次是週末,馮華年起興拉石頭打遊戲,打著打著又開始忍不住去瞟沙發上的手機。

“又是誰啊?”石頭不耐煩了。

“一個朋友。”馮華年按滅螢幕。

一直到那天結束,石頭有事回學校,馮華年才開啟手機回訊息。

人一旦開始對另一個人撒謊,連待在一起時周圍的空氣都會變味兒。

馮華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石頭撒謊,他和徐向南聯系究竟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自從那天徐向南發來那條訊息之後,沉寂了多年的對話方塊終於活泛起來。

徐向南經常給他發各地的照片,遍佈大江南北,從西藏的雪山到海南的椰子樹,然後給他講他這些年都做了什麼。

馮華年依舊是羨慕徐向南的,這些年徐向南當過揹包客,幹過業務員,因為想免費旅遊又跑去考導遊證當了兩年導遊,現在在一個科技公司當銷售,主推教務系統,這次來省會出差是為了推廣公司産品。

徐向南和以前一樣,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差距十萬八千裡的工作都能做得有聲有色。

馮華年沒有這樣的魄力,他連出去旅遊都要說服自己半天。

所以對于徐向南給他講的這些年的經歷,他看得津津有味,看著看著又覺得,他現在明明生活的不錯,為什麼還要羨慕別人的人生。

這就是石頭看到他放空的原因。

本來馮華年沒有打算告訴石頭徐向南要約他見面的事,他以為只是作為老朋友見一面,他沒有必要通知第三個人,直到徐向南問他,出差這一個月,能不能來和馮華年一起住,而馮華年又鬼使神差地答應之後,他才開始頭疼。

“你在愁什麼?跟丟了媳婦似的。”王徵看馮華年那眉頭皺一天了,伸著腦袋問。

馮華年靠著椅背仰起脖子,冷靜了片刻,才對王徵說:“我朋友要來我家借住一段時間,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說。”

“跟誰說啊?”

“啊?”馮華年立刻坐正,“我弟。”

“就你那個表弟?”王徵‘呵’了一聲,“表弟又不是女朋友,還有什麼好說的,拎著包直接扔門外。”

如果真能這麼簡單就好了,他不知道石頭知道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大機率會笑他。

一個寂寞的男人突然見到了初戀,還要同住一個月,像個懷春的中年男人一樣。

他想想也覺得好笑。

天氣逐漸轉暖,但是溫度時高時低,加上家裡停了暖氣,馮華年沒有幾天就得了重感冒。

最近學校裡感冒的人很多,他得上課,必須吃藥盡快好起來。

遛狗的活就又落到石頭身上。

他送走一人一狗,回到沙發上吞了一堆藥。

他拿紙捂著已經被擦紅的鼻子,看到徐向南給他發來的圖片,上面是機票日期和時間,下週三。

他把紙丟進垃圾桶,有氣無力地馱著背,他又要見到那個人了,有點激動,但是沒有悸動,應該是年紀大了。

睏意還沒上來,他把窗戶開啟,從煙盒裡拿了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