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

馮華年那支鋼筆找不到了。

“王徵,我鋼筆你還我了嗎?”他問上週末最後一個用他鋼筆的人。

“還你了啊。”

“哪兒呢?”

“就在你水杯旁邊,”王徵從對面站起來,伸著頭往馮華年工位上看,那個水杯旁只有馮華年剛放下的一沓卷子,“哎?我用完就放那裡了,天地良心,我還把你杯蓋給擰上了。”

兩個人在辦公桌上以及辦公桌下找了半天,找出來了好幾支水筆,也沒見鋼筆的影子。

“是不是別的老師借走了?”

“算了。”馮華年已經想放棄了。

“不行,我肯定還你了。”王徵不死心,在辦公室裡問了一圈,沒一個老師看見。

“算了,”馮華年叫住王徵,不讓他再去挨個騷擾其他老師,“說不定過幾天就自己冒出來了。”

“找不到我賠你一支。”王徵說。

馮華年擺擺手:“別人送的,我也不知道什麼牌子。”

“估計不便宜,那個手感明顯就是錢砸出來的。”王徵已經開始心疼自己的錢包了,他後悔沒把筆放回抽屜裡。

幾天過去,馮華年的期望落空了,那支筆沒有像其他物件一樣突然從某個角落冒出來,它不見就是不見了,連根毛都沒留下。

馮華年沒有讓王徵賠,畢竟鋼筆也不是他自己買的,他是真不知道什麼牌子。

省實驗期末階段複習強度比馮華年當初讀高中時還要強,課程已經全部講完,剩下的就是每天每天講練習冊和卷子,他還要自己去找各種題型給學生做。

天就晴了沒那麼幾天又開始下雨,已經一月中了,石頭這幾天期末考試,沒有來找他。

馮華年手裡那支水筆又沒水了,他把空了的筆芯抽出來扔到桌子上,手突然停住了,他就那麼莫名開始發呆,幾分鐘過去煩躁地把筆杆也扔回桌子。

雨在外面拍打著他書桌前的窗戶,心情一不好連平時喜歡聽的雨聲也顯得聒噪。

這時候他格外想念那支鋼筆,陪了他那麼多年,和他早就已經達到了剛剛好的默契。

水筆和圓珠筆的筆尖太滑,寫的字一多,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寫得潦草。

他還記得當初那個人送他鋼筆的時候說,看他很喜歡做筆記,所以要送他一支好的鋼筆,這樣寫出來的字會很漂亮。

馮華年當時手裡拿著那支筆,心裡很喜歡,嘴上卻笑著調侃:“你是想借我筆記抄的時候省得費眼吧。”

那個人就開始哈哈大笑,說他有什麼心思都會被馮華年猜到。

對於這一點馮華年不否認,他不能夠對每個人都這樣,但是對於他肯上心的人,他總是能揣摩出對方的想法。

那人知道這件事,也並不覺得冒犯,反而說:“你很聰明啊,小年,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有一個懂我又懂分寸的人在身邊,是真的很舒服,和你相處起來很舒服。”

大二的時候他幾乎花了一整年和那人相處,除了他自己的課他還會跟著一起去聽研究生的課,那個人上課懶得聽,拿著手機聊天,課後再找馮華年借筆記。

馮華年的筆記優秀到被研究生導師拿著在班裡劃重點,這項技能是他從小被馮萬盛訓練出來的,那位導師後來也成了他的導師。

——

馮華年合上筆記本,不想工作了,石頭還有一天才考完,學期結束就要去游泳館帶寒假班。

省會的青少年比起他家那座小城市要卷得多,寒假的游泳班一直到年前兩天才結束,年後七天又恢複正常,石頭這一整個寒假都要泡在水裡。

石頭還讓他放寒假一起去水裡泡著,馮華年二話不說就拒絕了。

“那你放假就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