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年年

於是春天也過去了。

石頭到上海來的時候正是炎夏,他就拎了個行李箱,那就是他的全部家當了。

這是他第三次來到馮華年在上海的家,他還是感覺這裡小小的,他把行李箱攤開放在地上,馮華年叫他收拾好就把箱子塞到床底下,別佔空間。

“得,現在就嫌我佔空間了。”石頭一邊把衣服往衣櫃裡掛一邊叨叨。

“怎麼,開始後悔了嗎?”馮華年洗了點葡萄,連皮一起塞進石頭嘴裡。

“哈,”石頭一口咬下去,葡萄酸甜的汁水在口腔裡四濺,馮華年一口氣給他塞了好幾個,他含含糊糊地說,“做夢。”

石頭說他喜歡這裡,往窗外看,那棵香樟樹就像在省城時馮華年臥室外的老槐樹,馮華年就說:“是個地方你都喜歡。”

他含著一嘴的葡萄皮,搖搖頭,他和以前一樣,喜歡的不是哪個地方,而是哪個人,他喜歡的人在的地方,對他來講就值得嚮往。

“對了,”馮華年開啟床頭櫃,從裡面掏出一串鑰匙,“這個給你。”

石頭接過來,鑰匙串上掛著一個黃色問號箱,這一看就是之前他們一起買的那個,舊舊的,還不會響了。

“你不要了?”

“壞了。”

“你就不會換個電子嗎?”

石頭低著頭去摳那個問號箱,沒有聽到馮華年在一旁低聲說,他已經不需要了。

很久之前石頭問他,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他一看到它也會問自己,他想要什麼,現在他找到了,也沒有疑問了,剛好它也不再響了。

“這是個什麼鑰匙?”石頭又拎起一個小一號的鑰匙問。

這個鑰匙串有三把,一個是外面的紗網門,一個是裡面的鐵門,還有一把小小的泛著銀光的鑰匙,他還瞥了一眼床頭櫃,只是那櫃子也沒鎖。

“你猜。”馮華年就不告訴他。

石頭在家裡找了半天,沒找出來一個帶鎖的東西,要知道以前的馮華年藏東西可是得塞進一個帶鎖的盒子,再把盒子塞進帶鎖的抽屜的。

他沒找到鑰匙的用處,馮華年就叫他去洗澡換件衣服,帶他出門吃飯。

他的肚子叫了兩聲,他中午是在車上度過的,現在肚子裡只有幾顆葡萄。

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太陽稍稍收斂了光芒,可外面的空氣還是掀著一股一股熱浪。

他和馮華年一起下樓,在樓下突然碰見了一個卷發的大姨,她哎呀了一聲:“這不是那個爬樹翻窗戶的小夥子嘛?”

石頭尷尬地對她笑,他都不記得她了,沒想到這個大姨還能認出他的臉。

“你的光輝事跡傳遍整個院子了,物業差點把我窗前那棵樹砍了。”馮華年在一旁說。

石頭吐了下舌頭,他那時候只是想見馮華年,哪想得了那麼多,就是沒有那棵樹,恐怕他徒手爬牆也上去了。

馮華年罵他變態。

他們又往前走了幾步,馮華年突然在路邊停住了,石頭也一同站住腳步,馮華年低頭看著那輛嶄新的山地車,驚訝地對石頭說:“它竟然有個鎖。”

石頭張大了雙眼,從兜裡摸出那串鑰匙,把那把未知的鑰匙插進鎖芯,至此,他找到了它真正的用處。

“我靠……”石頭彎著腰,把綁在後輪上的鎖取下來,興奮地看向馮華年,“給我的嗎?”

馮華年笑著按了按車座:“你的禮物。”

說它是生日禮物也好,升學禮物也好,總之石頭看著它滿眼的喜歡。

馮華年沒送過什麼禮物,他不擅長這個,上次送給石頭的還是一雙手套,不過他想,送禮物也不需要挑什麼時間,就像石頭哪怕去遊個泳回來手裡都會多件襯衫,塞進他懷裡說:“我想看你穿這個。”

山地車的後座早就已經裝好了,他坐上去拍拍石頭的屁股:“走吧。”

他的專職司機又回來了,雖然只是從小區到地鐵站的八百米距離,石頭以前那輛車在石頭畢業時就轉手賣給了低年級的學弟,那時候他還有點不捨,現在一掃而空,他問馮華年怎麼挑的這輛車,比他上一輛要輕一點,他以為馮華年不懂這個。

馮華年確實不懂,這車是丁海洋幫他一起挑的。

八百米很快就到了,馮華年下車,等石頭鎖車子的時候問:“你要正式和他見個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