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聚會結束回到家,馮華年脫掉鞋仰面躺在沙發上。

他又開始想石頭了,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就能讓他想起已經四五個月沒見的人,也不知道這四五個月過去,那家夥有沒有變樣。

應該是沒有,四五個月沒有那麼長,他們之前在一起那兩年石頭從頭到尾也沒多大變化。

他的臉頰有些發燙,他的酒量和以前比要稍微好一點。

他把大衣解開,現在十一月底,一件大衣裡面加一件襯衣就足夠應付這裡的天氣。

那件襯衣就是石頭送給他的黑色襯衣,他把臉湊到衣領旁聞聞,唔......一股酒味。

馮華年去洗了個熱水澡,浴室比以前還要小,肯定是站不下兩個人了,他的手上打滿沐浴露把泡沫塗遍全身,那雙手明明就是他自己的,可手在身上游走時卻感覺是石頭在撫摸著他的身體。

那恐怕是他的臆想,是他把曾經和他擠在一起同淋著一片熱水,在迷濛的水蒸氣中纏綿的人拉到了現在,他沉沉低吼了一聲,水瞬間把證據沖刷了個幹淨。

馮華年草草擦幹淨身上出來,他的大腦裡和心裡一片空虛,特別是在睜開眼後發現在狹窄的浴室之中還是隻有他一人時。

他家裡依舊沒有煙,因為上一次他動了這個想法時就決定要把這個毛病戒掉,一空虛就抽煙,他又不是十幾二十歲有那麼多閑心去傷春悲秋。

櫃子裡還有一瓶酒,上次丁海洋來家裡吃飯買來的,還剩下半瓶。

馮華年去拿了個杯子,又從冰箱裡裝了幾塊冰,淡黃的透明液體滑進喉嚨,給他的胃帶來一陣灼熱。

他聽著蕭瑟的風啪啪拍打他的窗子,已經十一月底了,再過不到一個月就是初試,不知道石頭有沒有好好備考,應該說,不知道石頭是不是還像當初計劃的那樣要考來上海,有沒有找到更向往的地方,有沒有遇見更喜歡的人。

他怔怔望著搖擺的樹葉,樹葉後映著清冷的月光,月光照寂靜的房間,房間裡坐著隻身一人的他。

馮華年拿起手機,點開了一串電話號。

沒有人會在淩晨零點給人打電話,除非午夜兇鈴和一些搞詐騙的人。

石頭的耳機裡響起電話鈴聲,音樂斷了,他皺起眉把扣在桌面上的手機拿起來,上面只顯示了一串來自上海的數字。

他沒有存那個手機號,卻還是一眼看出了那個手機號屬於誰。

“喂?”他接通了電話,他不確定是不是馮華年按錯了撥號鍵。

電話那邊好久沒有聲音,石頭沒掛,也沒再問第二聲,窸窸窣窣一陣響過後,耳機裡才切切實實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

石頭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在做題。”他說。

“騙人,圖書館早關門了。”

石頭聽馮華年的聲音有些不對,帶著囔囔的鼻音,懶懶散散拖著繾綣的尾聲。

他想,馮華年八成是喝酒了。

“我沒在圖書館。”

“寢室?”

“沒有,我搬出來了,在學校旁邊租了個房子。”

“一個人住?”

“對。”

馮華年呵呵笑了起來,那笑聲從他的耳道鑽進他的耳膜又敲擊著他剛剛定時做套題緊繃的神經,笑聲落下之後就再沒有其他話語了。

石頭以為,他們是太久沒講話已經不知道要聊些什麼,他就問:“你想我了嗎?”

沒有回答,他等了很久,耳機裡傳過來的是沉穩的呼吸聲。

馮華年睡著了,喝多一點就要像昏倒一樣睡過去,這個人還是這樣。

他把音樂停了,沒有掛電話,就靜靜聽著耳機裡的呼吸聲,按下計時繼續寫題。

筆尖在桌上咚咚響,他找了個本子墊在下面,這樣就沒聲音了,耳機裡的呼吸聲就又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