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守株和待兔

報社裡的日光燈管,在午後三點發出輕微的嗡鳴,老式蘇式建築的木框窗外,梧桐葉在夜風裡作響,排字房的鉛字盤前,一個估摸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指節被油墨浸得發亮,他像演奏管風琴般在字架間遊走,鉛塊相撞的咔嗒聲應和著走廊盡頭印刷機的轟鳴。

“小吳。”男子偏頭朝房門外喊了聲:“取貨。”

“來了,辛苦梁師傅嘞。”

中年男子姓梁,是報社的領班人,小吳是他的徒弟。

梁師傅手裡拿著用麻繩圈成一套一套的報紙,順給小吳的時候提醒的說:“最上面是鎮上老衛家的,中間的送去市裡,最下面的送去柏楊鎮。”

“得嘞師傅。”

小吳前腳剛邁出報社大門,迎面碰見顧主親自上門要貨來了。

“喲,”小吳眼尖,快步上前笑臉相迎:“周老闆來了,需要報紙打個電話就成,這麼熱的天,我們安排人給您送來,何須親自跑一趟。”

連著大門的圍牆邊,立著三個報紙專欄的玻璃擋板,周巽移步到此,這地方周圍種了樹,能遮陽。

“今天的晨報怎麼還沒送來?”周巽抽出一支煙叼在嘴上說:“等了一早上也沒見你們報社的人影,晨報改成午報了啊?”

小吳不抽煙,做師傅的老梁讓他隨身帶著火柴,送報紙的差事不止是將貨帶到這麼簡單,裡面可摻了不少人情世故。

小吳掏出火柴,燃了那支看著就不便宜的煙上,“這不正說給周老闆送嗎,最近天熱,報社不少人請了假,就我和師傅兩人忙活,人手不夠這才誤了時辰。”

撥出的煙霧散在風中,卷煙不比葉子煙嗆人,周巽吸了兩口繼續說:“算了,把我的那份給我吧。”

小吳的父親是柏楊鎮的村民,酒坊的吳老三。

小吳能在報社工作,是周元盛找了關系才把人弄進去的,算是一個鐵飯碗了。

“來,周老闆,這是您的報紙。”

周巽伸手一接,低頭瞅了兩眼問:“這一摞都是往柏楊鎮送的?”

“沒錯,”小吳說:“咱村離鎮上近,先送近的,再送遠的。”

“我記得,咱村看報紙的人不多,除了我,也就西村有兩家,今兒怎麼多了這麼多?”

“哦,”小吳解釋的說:“今早有人來報社拿報紙,一次性拿了不少,好多都是往期的廢刊了。”

“那人誰啊?長什麼樣?”周巽問,他心想魚兒果然上鈎了。

“這...”小吳說:“他拿的是廢刊,師傅說不用登記,沒有記名字,模樣嘛,是個男的,個子挺高,我對這人沒什麼印象,應該是頭一回來報社。”

“怎麼了?”小吳八卦的問:“周老闆是要找這人?”

“沒什麼,好奇問一嘴。”

褚寧在客廳沙發整理下週期末考試的卷子。

“回來了?”他先是聽見開門聲,而後周巽的身影就映在了眼中,“怎麼樣?”

伏天的氣候,即便是到了晚上的七八點,燻人的熱蒸氣仍舊漫在空氣中遲遲不肯褪去,周巽去一樓衛生間洗了把臉,來到沙發坐在褚寧的身旁說:“沒猜錯,那孫子果然去了報刊。”

“是誰?”褚寧整理試卷的手一頓,追問道:“今早剛提到報紙的事,下午就去了報社,看來下藥一事就是酒坊的人幹的,所以到底是誰啊?”

“不知道。”周巽說:“對方拿了一堆廢刊,都是一些不中用的往期報紙,報社的人沒做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