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約飯,許涵也帶了她的男朋友,很青澀的大男孩,跟莫勿一樣滴酒不沾,許涵卻說他是個調酒師,這很讓卿生驚奇,不能喝酒怎麼品酒,不能品酒又怎麼當調酒師呢?

男孩連忙解釋:“我以前是能喝的,當然現在也能喝一點,不過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體內就缺乏了乙醇脫氫酶,酒量變得很差了,但我嗅覺特別敏銳,再加上以前積累的經驗,所以現在還能繼續做這行業。”

“他以前挺能喝的,就是因為喝太多酒,大約自身機能產生了抗酒性吧,才讓他缺乏了脫氫酶,烈性酒現在是一點不能沾了,低度酒能喝點,但能不喝就不喝。”許涵笑:“不過今天你第一次見姐姐,點杯低度酒意思下也可以。”

“別啊,讓他陪我吧,要不你們都喝酒光我一個人喝奶多沒意思。”莫勿很體貼的替男孩解了圍。

卿生卻忽然想起陳琳好像也有這種乙醇脫氧酶缺乏症,可……7月13日那天他好像買了一瓶紅酒?

“小詹如果喝紅酒的話,能喝多少?”卿生問。

“8度紅酒他只能喝小半杯吧,還不能喝急了。”許涵拿著自己的杯子晃晃:“就這麼點,耗上兩小時喝完大約不會醉。”

“你們兩,換個地方聊酒的事,我得和小詹熟悉一下。”莫勿提出抗議。

他是故意的,想讓兩姐妹有更多的獨處時間,聊點私房話。

許涵和卿生就去了餐廳外的小庭院。

“姐,我其實挺煩惱的。”許涵挨著卿生,共坐在一張秋千椅上,晃著晃著,眼圈有點發紅:“我媽現在挺痛苦的,這麼多年了,她終於意識到她在許總的心目中一點分量都沒有,但她就是不肯結束這種根本不健康的婚姻關係,明明倍受煎熬,但她害怕從新開始,我不知道該怎麼勸服她,我想也只有你能明白我現在的心情。”

卿生的確明白許涵的心情。

“我之前也不懂我媽為什麼一定要折磨她自己,她也是花了很多年,才從痛苦裡走出來,還是她真正經歷了生死一線,從鬼門關回來,一切漸漸豁然開朗。其實我想長輩們並不一定比我們清醒,但就像我們不願被約束,我想她們,也應該自己作抉擇。”

“那我就作好她的後盾。”許涵仰著臉,她笑了:“有我在,爺爺奶奶就不敢給我媽氣受,至於許總嘛,他其實挺怕我們兩的,更怕莫勿這個大魔王,你不知道,這回莫勿可是把他膽子都給嚇破了,我媽媽悄悄跟我講的,許總從申江回去就想把邦治乾脆交我手上,他就擔心啥事沒做到位,莫勿又給他挖坑兒。”

“你就真沒想過回去做掌舵人?”卿生問。

“我現在還嫩了些,需要歷練,我們家就那情況,別指望能跟莫伯伯似的聘請職業經理人管理,我的志向其實本來也在商場,最近我考慮了下,我堅持的自由僅是婚姻自由感情自由,家族企業嘛,這個擔子我可以挑起來,不過姐,邦治的股份你也應該持有……”

“免了。”卿生連連擺手:“那是許家的家業,何阿姨的家族也有幫扶,我家沒有出過分毫力氣,哪有連蔥都不出一根,直接捧著碗去分肉湯的道理?”

“行吧,那我就不和你客套了,但你可不能和我見外啊,我們是親姐妹,對了你生日是哪天?我生日是9月4號,可馬上就要到了。”

“記著了,期待下收生日禮物吧。”

“太妙了。”許涵使勁晃了下鞦韆椅:“我就想要你的簽名,我可是你的書粉呢,你得給我幅你親手畫的畫,落印簽名,姐你的喜好我早了解了,你期待下明年,看我能送你啥禮物。”

鞦韆椅晃啊晃,許涵又使勁拍了拍額頭:“對了姐,二姑其實挺想見你一面的,我跟你說,全家人我最喜歡的就是二姑,她很智慧,是個堅定的道家思想崇拜者,喜歡的是清靜無為順應自然,她想見你是覺得她和你一定談得來,她收藏了幅你的畫作,仕女圖,她居然覺得你畫的是她,哈哈,你猜到是哪幅圖了吧?”

“妙玉?”

“對的啊,我覺得挺奇怪的,妙玉又不是道姑,明明是女尼,二姑又不信佛教,怎麼會以為你畫的是她?”

“二姑追崇的是道家思想老莊哲學,也不是道教,至於妙玉嘛,我一直認為她帶髮修行是逼於無奈,她並沒有真正放下七情六慾,她身在清冷處,心仍在萬丈紅塵,也許二姑的無為,也是不得不以清靜的信仰平息心裡的不甘吧。”

“你這樣一說,好像的確是,她還喜歡蕭紅,但對蕭紅的命運又一直惋惜心痛,其實是兩個不同時代的人,但遭遇的,彷彿也沒什麼不一樣,蕭紅選擇了出走,二姑卻始終無法邁出那一步……因為她看清了,蕭紅看似擺脫了家庭的拘束,但永遠無法擺脫受控的命運,拼盡努力的和命運對抗,最終還是活在一堆亂麻裡。”

蕭紅的時代,和現在相去已遠。

但一樣有莫名其妙的洪水,裹挾著人朝向那註定的去處,卿生沒見過許涵口中的二姑,她有一個認識的人,百年後的李涼玉,在事業上取得了極大成功的女性,所有人都認定她是獨立的,自由的,強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