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卿生還是見到了陳琳的父母。

他們的住處其實離昌寧橋片區很接近,不過住宅位於一個頗顯幽深的弄堂,一樓的會客區面積不大,有一面牆裝了落地門窗,那方很小的庭院裡是棵古老的香樟樹,綠蔭下臥著只已經很老的狗,它已經對陌生的訪客不關注了,看一眼,繼續打盹,茶几上擺著個靈芝款樣的把件,像和田玉質,已經包漿。

有淡淡的墨香味在這個不大的空間瀰漫,也懸掛有書法作品。

陳父已經白髮蒼蒼,陳母卻不見一根銀髮,夫妻兩的眼睛都還泛紅,現在心情卻維持著平靜。

“我們很喜歡涼玉這個兒媳婦,從第一次見她就特別喜歡,她和小琳婚後,兩個人感情也十分的好,我們直到現在都想不通小琳為什麼會失蹤,沈警官,拜託你一定要察清楚兇手……”

當陳父說到兇手兩個字,陳母發出了壓抑的哭聲。

看來就連陳琳的父母,其實都認為兒子已經遇害了。

“陳先生有沒有和人結仇,我們希望兩位在仔細回想下。”

陳母低頭垂淚,陳父只好回應:“沒有,我們兩夫妻,也許註定子女緣薄吧,其實我們共生了二子一女,小琳的哥哥和姐姐都相繼夭折了,有了小琳之後我們就對他很寵愛,他有點頭疼腦熱的,我們就特別擔心,我們一直很關注他,他從小到大,根本就沒和人發生過爭執。

我們最生氣的事,其實就是他瞞著我們捐腎,但我們知道的時候已經無法挽回了,這事是出於小琳的自願,我們也不能埋怨涼玉和親家,但那之後我們更關注小琳的生活,涼玉工作忙,小琳沒人照顧,我們當父母的自然會多關心他,我從來沒有聽他說過他和人結仇。”

“陳先生有胃病的事你們也知道嗎?”

“胃病?”陳母急了:“他根本沒胃病的啊,我們從小就很在意他的身體狀況,他也形成了習慣,他自己就懂得不少養生的知識,所以他才能把涼玉照顧得那麼周道,這一點,連親家都是認同的,尤其是親家公,常常提醒涼玉不要那麼任性,工作再忙,也得聽小琳的,不要弄壞了身體。”

“可是有一段時間,陳先生曾經入院。”卿生又說。

“是那孩子受不了事業上的挫折,因為鬱悶,就喝多了些酒,他本來就因為乙醇脫氫酶活性低,喝酒易醉,也容易引起一些不適的症狀,他後來意識到了嚴重性,就沒有喝酒了。但胃病是沒有的,我們誰都沒聽說過他胃疼。”

沈嘉木沉聲道:“我現在鄭重告訴二位,案件既然已經移交到了特上局,我們就是按命案的方向偵察了,你們覺得,李涼玉是否具備作案嫌疑,陳先生是否告訴過你們,李涼玉有出軌的行為?”

兩個老人呆怔了好一會兒,還是陳父先說:“不,涼玉不可能是兇手。”

“他們夫妻感情一直很好,親家對涼玉的教育,自小就十分嚴格,涼玉不可能做出這麼不道德的事。就連我們兩個的生日、喜好,涼玉都一直記得,還有就是年節上,涼玉無論工作多忙,她都會問候我們,如果涼玉和小琳的感情已經破裂,她對我們不可能還這麼上心。”陳母也不相信李涼玉就是兇手。

“兩位也能接受李女士和陳先生不要孩子的決定嗎?”卿生問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陳父說:“其實他們兩個都很喜歡孩子,新婚時就已經有了要孩子的準備,可一直沒有訊息,他們都去醫院檢察過了,涼玉是健康的,問題出在小琳身上,涼玉還考慮過去做人工授孕,但他們工作實在太忙了。”

沈嘉木和卿生對視一眼。

這是一個新情況,被地方警署完全忽略的問題。

倒也不能怪地方警署粗心大意,事實上於現代而言,丁克一族夫妻太過常見了,尤其是文藝界人士,他們更加追崇自由的生活方式,而孩子總會分去父母很大一部分時間,既然這樣的情況司空見慣,地方警署根本就沒有針對這點進行調察,當然就不會發現,在關於是否要孩子的問題上,靳流水和陳琳的父母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說法。

李涼玉的父母住在同和片區,這一片區有一半都是司法工作人員的住宅,李父曾經是一名執行法官,但他已經病退了,李母是學院院長,現仍在職,但今天她特意請假接受警方的詢問,夫婦兩是親自去院門處相迎,李母親手泡好茶,紫砂杯裡,高銳的茶香侵入卿生的鼻腔,湯味厚重,初嘗有些澀口。

沈嘉木顯然有些喝不慣這類湯味厚澀的茶水,淺嘗輒止。

李母露出微笑:“現在越來越少人能喝這茶了,不過我們一直覺得本真的澀味後,能品到那絲回甘,才是茶葉的氣質,能識苦,方知甘,這也是愛茶者的品德。”

“李編也喜歡喝茶吧?”沈嘉木問。

他忽然改了稱謂,是有原因的,李母也姓李,再稱李女士會產生混淆造成詢問的不便,但當著人父母的面,直呼姓名又略顯失禮。

李父李母卻都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