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卿生再次見到杜蘭芝時,夏天已經真正來臨。

覃巍命案告破,消沉了一段時間的輿情卻再度沸騰,一是因為不少公眾以及一大群法律界人士呼籲此案的兇手應當從輕判罪;再有就是隨著朱健面對媒體宣稱覃巍的確是陷害柏槐桑入獄的主謀,不少政界人士都因這遲來的熱度焚燬了幕布,他們被逼在“舞臺”上亮相,真是好一齣推鍋的大戲。

唱到後來,“舞臺”上的人竟然無一角色沒有身染“菸灰”。

卿生也把柏淮桑的日誌交給了杜蘭芝。

她看了,臉上卻沒有顯露悲喜。

“現在的情況,有可能杜女士僅需面臨三年徒刑。”卿生也不知道這究竟算不算一件好訊息。

“也不知道今後我們還有沒有坐在一起喝茶的機會。”杜蘭芝說:“好像說再見並不算祝福,不過我還是很感謝許助理的,這些天我也在想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我覺得你是對的,我該做的事已經都做到了。”

杜蘭芝拍拍胸口:“所以這裡的病才徹底能好,我不會因為愛情而殉葬,因為在我這裡,槐桑一直還活著。”

卿生甚至還見了一次周靜,她已經把覃家莊園出售,所得的錢款都捐給了慈善機構,關於杜蘭芝這個兇手,周靜全無恨意,甚至,多少還有些感激。

“阿琛是我的兒子,說實在我並不覺得他和舒然合適,當母親的總歸還是希望兒子有個更美滿的婚姻,不過我能想通,合適的兩人也許並不能成就一段美滿的婚姻,舒然現在徹底解脫了,阿琛帶她出國療養,她現在的情緒穩定多了,這兩個孩子……”周靜長嘆一聲:“十分不容易。”

那位何律師也因為知道覃巍的罪行卻代其隱瞞,甚至把此作為把柄要脅覃巍將她列為繼承人而受到了審察,就算作為同謀的證據不足,不至於入刑,但包庇勒索未遂的行為是確鑿了,她的執業資格將被調銷。

“文豪的身世未被揭露,這多虧了蘭芝和警方,這孩子其實現在還不原諒我,接下來就看我能不能對他做出彌補了。”周靜又說。

最後她才說起覃文璋和韓紅雨。

兩人已經辦理了結婚手續,覃巍已死,他們結婚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祭真正的父母家人,難得的倒是覃舒婷雖然明確了覃文璋的身世,但並沒有為難他,除了覃巍遺囑中留下的遺產外,還願意另贈覃文璋集團股份。

覃文璋卻拒絕了。

他不稀罕覃家在錢財上的任何彌補,他乾脆放棄了繼承遺產。

周靜想辦法找到了白子玉留下的那個真正的鬥彩連枝玉壺春瓶,交還覃文璋手中,這也是覃文璋唯一沒有拒絕的“財物”。

一個原本充滿了矛盾,其實已經支離碰碎的家庭,但奇蹟般的以相互理解和握手言和維持了下去,郝風雷對此做出了總結——覃巍才是匹害群之馬,世上的人,畢竟還是生而向善更多。

這天郝風雷的頭上又恢復了“小鬏”的造型,這代表著他已經暫時結束了沒日沒夜熬著不睡的勞苦生涯,此時他就像只大貓似的蹲在椅子上,頂著沈嘉木的白眼衝卿生猛獻殷勤:“我敢肯定,如果覃巍案讓嘉木哥主辦,他絕對不會這麼溫情,結果可能就是兩樣了,覃文璋、韓紅雨、覃文豪的隱私絕對會被人津津樂道,關於覃家這些人的私隱密聞,絕對會淹沒柏淮桑是否無辜的話題。”

卿生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為沈嘉木說句公道話,沈嘉木就已經喝令英俊把郝風雷從椅子上“打下來”,英俊的機械手撓著它方方正正的禿“腦袋”,很無措:“主人,我是被禁止使用暴力的啊,恕我無法從命了親愛的主人。”

郝風雷很自覺的一躍而下,雙膝併攏的坐好:“嘉木哥,我們得承認,女孩子要比我們周全和細緻……對了,我們不如討論討論那個叫涔沂山的地方吧!我察過了,那地方現在叫鴨子嶺,得名於春江水暖鴨先知……冰洞早在三十年前就不讓遊客參觀了,原因是自然環境的惡化,已經不適宜再公開開放了,而且這個冰洞,究竟如何形成以及形成經歷的具體年份其實一直都有爭論,所以早就有人提議不再面向公眾開放了。

總之,我覺得小許姐這回推論很正確,秋鴻姐關於涔沂山的日誌根本沒提冰洞,說明她穿越過去的時候,不管是把莫勿還是小許姐做為定位目標,你們兩個去涔沂山都不是為了冰洞,而且,秋鴻姐的日誌寫得這麼感傷,她一定也是觸景生情,可秋鴻姐在現代並沒有去過鴨子嶺,那段時間她正忙於穿越時空的攻艱驗證階段,都不可能和人接觸,又怎麼會觸景生情呢?

我想,當秋鴻姐穿越到你們所在的時光,在涔沂山見到你們當中一位時,也許你們正陷於巨大的痛苦中,才能讓秋鴻姐生出那許多感觸。”

卿生已經離開了餐桌,她在客廳裡設定的水吧區域,正準備把熱水注入茶壺,手就因為這話停止了動作。

冉秋鴻看見的人是他們其中一個,那時候他們沒有在一起。

卿生才第一次意識到,當年的他們已經徹底在生活中走散了,斷絕聯絡,不知音訊,大抵是連友情都無法再繼續,可是她會這樣痛苦嗎?

她明明知道的啊,世上其實更普遍的是,沒有誰能真正一直陪著誰。

心裡像產生個巨大的空洞,十分不好的預感在那空洞底奔騰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