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門被拍的砰砰直響,窗外風雨大作,伴著轟隆的雷聲,這敲門聲就像是催命似的,敲得人心慌。

斯伶住的客房在一樓,隔壁分別住著方牧之和九澤。這樣大的敲門聲,必然也是要將兩人吵醒的。斯伶在床上頹然坐了幾分鐘,又一頭栽進枕頭裡去。天塌了還有個高的頂著。恐怖電影不都是這麼演的嗎?夜深人靜,被嚇壞的女主總是會因為好奇冒險做出錯誤的選擇,例如——給陌生人開門。

用被子矇住腦袋,激烈的敲門聲卻並未停止,被子裡還帶著她著她的體溫,暖暖的,逐漸舒緩了因敲門聲和風雨聲而緊繃的神經,聽上一會兒倒像是催眠曲似的。眼皮不自覺的合上,思緒也跟著陷入了另一層虛無,但就在要再次進入夢鄉的一瞬間,斯伶一個激靈又清醒過來。

不知不覺額頭上已經爬上了一層細密的汗水,她摸了一把臉,從床上坐起來,緩緩掀開被子起身下床,空氣溼溼涼涼的一下子裹挾住身體,拖鞋也冰冰涼涼的,不像是夏日屋內應有的溫度。

她站在窗戶前頓了兩秒,卻沒有掀開窗簾看外界的景色。而是徑直走到了門口,將耳朵貼在門上,左手緩緩地扣住了門把,按了下去。

急促的敲門聲隨著緩緩轉動的門把安靜下來,斯伶一面用身體抵住門,防止門外突然的撞擊,一面還是將門拉出了一條縫隙。

正如她的預料,門外站著的人,正是應該躺在病床上的嚴老爺。

人類睡著之後因為腦神經依然清醒,所以會產生夢境,這些夢大部分時候會隨著清晨的到來被遺忘,有時候則在剛醒的時候有著朦朧的記憶,再有一種情況便是被某個動作行為觸發突然回憶起來突然無比清晰的回憶起自己的夢境。斯伶剛剛便是在半夢半醒間突然想起來她剛剛的夢境。

——與眼下發生的事情如出一轍。而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再次做出了一樣的選擇,只是在某些細節上有了些許出入。這種感覺並不像是被迫,被什麼東西遙控著做出來的行為,而相是帶著一種似曾相識,或者是必然發生的熟悉感,讓她發自內心的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按捺住心中巨大的恐懼和忐忑,她面上並未顯露出絲毫驚詫,“深夜造訪,有什麼話可以進來說,站在門口怪彆扭的。”斯伶將整扇門大大方方的拉開,側身給此時明顯不對勁的嚴老爺讓出位置,請他進屋說話。走廊裡黑乎乎一片,嚴老爺這陣急促的敲門聲就連感應燈都沒有被驚醒,敲門聲停下之後只有外面的風雨聲嘩啦啦的拍打著窗戶。

嚴老爺踮著腳尖,真的是從門口一路飄進來,坐在了桌子旁邊。斯伶也沒關門,轉身回來做到了嚴老爺對面。既然對方主動找來,必然是有話要說,斯伶再沒開口,靜靜地等著嚴老爺說話。

果然,不多會兒,嚴老爺便忍不住開口,將他的境遇和盤托出。而嚴老爺要講的事情,恰恰也是從一連幾夜的怪夢說起。

他嘆了一口氣,砸著嘴想了想:“一個人的夢境總是和現實中發生的事情相互關聯,有時候看起來雖然風馬牛不相及,其中卻大有玄機。所以開始夢到我父親的時候,我便有了警覺。死人總是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夢裡的。”

“所以,你父親說了什麼?”

“不,他說的無非是關心我生意做的好不好,叮囑我每年都要回鄉去上墳,等等生活瑣事。但這並不是我要說的事情,第二天我便去了附近的廟宇上香,也給他燒了紙。但自打那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會夢見已經故去的人。”

他把手指放在鼻子下吸了吸,這是吸菸人常有的動作,“每一天,夢見的都是死人。一個活人都沒有,更可怕的是這些人對我都很和善,他們有時候會和我聊聊天,說說自己住在哪兒。我順著地址找過去,無一例外,全都是墓地。”

斯伶支著下巴,“之後呢?你既然已經意識到問題了,又信奉這些,就沒找個人來解夢看看?”

“怎麼沒有。”嚴老爺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不僅沒有幫助,我還發現自己身體越來越不好了。經常覺得睏倦疲憊。那時候我便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可我不能在這時候出事兒啊!老大不爭氣,被女人迷住了心智,說什麼也不願意和周家的姑娘結婚。老二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要是一出事兒,公司的股票是要跌爆的。”

斯伶聽著嚴老爺的話,微微蹙眉,緊接著便聽見嚴老爺說起了鏡子的事兒,“也正是這個時候,好友給我介紹了一位先生,他和我說我的命格是不得善終,嚴家的家業也會因為我一落千丈。而我陽壽將盡,乾壽卻還有十幾年,這更是說我死後要在黃泉路上徘徊十年,才有機會去奈何橋轉世投胎。而這十年之間,變數太多了,魂魄單薄的話隨時可能魂飛魄散,永不超生。也可能成為厲鬼,失了心智不得往生。我自問生前慈善公益事業並沒有少做,哎,也是命啊!”

“嚴老爺不是順應天命的人。”

“那是自然。我在生意場上幾經沉浮,這人世或是往生自認已經看的十分通透。若是不同這命爭上一爭,便會是那砧板上的魚肉!於是我便求大師給我一個破解之法。”

“是那面鏡子?”

嚴老爺正了正身子,坐得筆直,點頭應道:“是,也不是。你只說對了一半,先生他給了我半條活路。三天之後,他便帶來了一面鏡子做法將我的魂魄引了出來藏到鏡子裡。從而避過了牛頭馬面。算是救了我半條性命。而剩下半條命,他告訴我需要我等來一位有緣之人,因為我積德行善,他會救我的。”

斯伶看著嚴老爺,問道:“那嚴老爺是什麼時候從鏡子裡出來的?又怎麼沒有去找邵大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