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還沒能感受到摩訶印的觸感,眼前晃過一道刺眼的陽光,她抬手去擋,卻發現自己周遭已然不是在花船之上。眼前的左手也有些陌生,紅色的胎記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長長的疤痕。

突然掛起的大風把斯伶吹的一個趔趄,她趕忙抓住了旁邊裸露的鋼管,又被凍的馬上把手抽了回來。這一下動作,驚動了鋼管旁邊休息的烏鴉,它們叫了幾聲,撲稜稜的向下飛去。

這裡是帝國大廈的天台,從此刻的角度剛好能把大半個濱城盡收眼底,地平線處的夕陽像是灑在深藍畫布上的一抹極濃烈的油彩,把遠處的寫字樓和街道勾勒成一片凹凸不平的幾何線條。看起來好像有哪兒不大對,但斯伶一時間又沒能抓住這一瞬的怪異。

太冷了。

腳下是深到腳踝的積雪,棉花糖一般的雪順著運動鞋的低低的鞋幫,一點點滲進來,襪子溼乎乎的,腳指頭已經凍的沒了知覺。

突然的轉換的時間空間,讓斯伶意識到此刻並非真實存在,而是摩訶印製造出來的預言幻境。就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她的意識被此刻“斯伶”的身體彈了出來。她忙往後退了兩步,又想到自己此刻不過是這副景象中的一抹意識,大著膽子往邊上探了探腦袋,最後一絲夕陽的強光印在斯伶的臉頰,讓她俯瞰的視野顯得更加昏暗,再加上八十八層的高度,不禁讓人產生了一種被深淵凝視的恐懼。

斯伶搓了搓手,再次看向預言幻象中的自己。剛剛側頭,便發現幻象中的自己也正朝著她的方向看來。斯伶瞬間嚇出一身冷汗,幻象中的自己目光呆滯木訥,像是照著她一比一製作出來的蠟像一般,目不轉睛的正盯著自己,只有手裡不斷的轉著一柄光亮的小刀。

對方手中那柄刀玩的很靈活,往前一甩,從斯伶脖頸處穿過。她哆嗦著抹了抹脖子,如果不是幻象,她可能已經死掉了。驚嚇過後,斯伶馬上冷靜下來,幻象中的自己只是眼神停在這個角度,卻沒有聚焦。並不是在看她。

斯伶吞了吞口水,起身站到了幻象中的自己背後,順著她的眼神角度看過去。這個方向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建築,昏暗的夕陽下,街道上只有光禿禿的樹和偶爾飛過的烏鴉,但幾乎一瞬間她便知道對方在看什麼。那是一處廢棄很久的訊號塔,在斯伶很小的時候,訊號塔還沒有被廢棄,它經常會徹夜閃爍著五顏六色的霓虹。

那是隻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基地,這是她自己的童話樹洞,儲存著童年時光裡的願望,眼淚,決心,與希望。

“呵,呵呵,呵呵呵呵……”幻象中的自己突然笑了起來,眼中閃著詭異,那是斯伶在自己身上從未看到過的神情。下一秒她看見幻象中的自己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又一次恢復成了空洞的樣子,她看見幻象中的自己說了一句什麼,但她的聲音太輕,很快便散在了風裡。

“什麼?”斯伶追上去,手卻直直從幻象身體裡穿過。幻象中那個自己轉過身,朝著斯伶身後笑了笑,臉上詭異的笑容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朝著來人揮了揮手。手中那柄短刀不見了去向。

斯伶轉過身,看見了方牧之。

剛剛幻象中自己嘴巴一張一合的景象再一次在腦袋裡慢放,她說的,是——“雙生環。”

等等,幻象中自己手上的雙生環已經不見了……這是不是說明,眼前這個看起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已經不是她自己了?

她看著幻象中的自己朝方牧之揮了揮手,眼睛裡滿滿都是笑意,這一次斯伶聽清了幻象中自己說的話,她說——“生日快樂,方牧之。”

……

手指尖傳來涼涼的觸感,她下意識的把手抽了回來,像是被凍到了一樣。馬上,斯伶便發現她觸控到的並非再是幻象中的雪,而是那塊冰涼的石頭——摩訶印。

她能感受到自己在忍不住顫抖,剛剛幻象預言景象中的自己太詭異了,摩訶印帶來的感覺無比真實,斯伶一時間難以從剛剛發生的一切中緩過神來。

胳膊被人拖了一把,溫度透過單薄的布料透過來,她側過頭,扶了自己一把的人是香君,“摩訶印總是一如既往的沒有人情味。每個人看到的預言都不是什麼好事兒。”

“謝謝。”斯伶一如既往的躲開了香君,她不想讓任何人感受到自己身體在不住的顫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我不是很信命,也不信摩訶印。就像是看了一場4D恐怖電影,被嚇了一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