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方向的鐘

日子就在漫兮和舒朗越來越近的關系,與文修遠互相無視中邁進了魔鬼高三。

對於這段時間的和平相處來說,文修遠的內心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平靜。與漫兮真正的毫不在意相比,文修遠的情緒就好比每年的錢塘江大潮,波濤洶湧,如果把每一次每一分的情緒波動都用錢塘江的大潮來表示,可以說是蔚為壯觀。

刻意疏遠所愛的人,是一種精神的試煉。

文修遠一向嚴於律己,雖然含著金湯匙出生,卻時刻注意不讓自己的性情有太多的偏頗,對於事物乃至人物,他都做到一視同仁。無欲則剛,他是明白這句話的,為了讓自己更強大和高深,只有無欲無求,別人才琢磨不透,無法抓住你的缺點,或者說是把柄。

漫兮不得不說是文修遠長這麼大最大的意外,她安靜,甚至可以說是呆板無趣,她的臉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她對他沒興趣。可就是這樣一個從天而降,平淡無奇的女孩兒,卻將他的生活攪得一團糟,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欲,也是唯一的劫難。

有了她的出現,文修遠不再信心滿滿,一切都不再在他的掌握之中,她讓她嘗到了挫敗的滋味。

為了改變這一糟糕的現狀,文修遠痛下決心,要將這劫難徹底清除出自己的生命,可是幾個月過去了,她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加頻繁的出現。在他的夢中,他的寫字臺旁,作業本上,老師寫字的黑板上,甚至是每一場旖旎春夢中……

每當聽到身邊有同學說起那個名字,那個總是和另一個名字聯系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心就會滴血,一滴一滴,不止不息,他覺得如果再不觸控到她,他一定會全身血液枯竭而死,醜陋如尼羅河畔那些華麗墳墓裡的幹屍。

他文修遠不願意那樣,他有血有肉,有愛有欲,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

如果註定路漫兮是他西天取經路上不可繞過的一劫,那麼他寧願續發還俗,重返紅塵,甚至是成瘋成魔,墜入輪回,只為攜手所愛,就像歌中所唱: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那該是怎樣的一種瀟灑快意。

做出個決定的那個夜晚,文修遠終於得了一場好眠,做了一個荒唐夢。夢中的他們身著古色古香,飄逸的白衣,共騎一騎,徜徉在十裡桃花林中,連風都是香的。

文修遠是個做事有計劃,周密不過的人,前一天晚上他便想好了實行應對的方案,只等時機一到便付諸行動。

文家晚飯的餐桌上,漫兮再一次缺席,餘文慧只是隨口問了句,“漫兮最近學習很忙啊。”

路淑娟拽著圍裙的前襟,訕訕的笑,“也不知道這段時間忙些什麼,整天不著家。”

文修遠沒說話,只是忽然出聲輕笑了下。

這一聲卻立刻引起了餘文慧的注意,順勢便問起了他,“你怎麼一點都不忙?學校裡的自習你沒有上?”

“學校裡的自習走讀生向來都是自由選擇,班裡人太多,還不如家裡環境好,沒幾個人願意上。”文修遠淡淡的說。

“那漫兮在上?”漫兮回來總是在學習,她具體不瞭解,現在總算摸到了點頭緒便趕緊問下去。

“沒有。”文修遠想都沒想便否定。

他話音剛落,兩個大人都不禁停下動作朝他望過來,路淑娟更是忍不住的追問,“少爺,你和漫兮一個年級,她幹什麼你一定最清楚了,她到底在忙啥啊?”

“這……”文修遠放了放碗,也不再動筷子,皺著眉頭露出一副很是為難的表情,半響才勉強的笑著說,“沒什麼,大概是約了同學有事。”

“要說這補習功課,有誰還能比你好,你說,她這是圖啥?”路淑娟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一邊一直沒說話的餘文慧忽然露出瞭然的神情,頗有些語重心長的說,“路姐,要我說啊,現在的孩子和咱們以前可不一樣,心也大,早熟得很,尤其是女孩子,到了這個年齡,學習壓力大,很容易躁動,找不到人訴說就會自己找事情轉移視線,這個時侯要是接觸到用意不良的男孩子,那就不好說了。”

路淑娟這才醒悟到自己侄女可能正經歷著誤入歧途的過程,想到早早撒手人寰的弟弟和弟媳,心裡急得彷彿油煎一般,“哎呀,我怎麼沒想到呢,看我這每天糊裡糊塗的,都沒注意到孩子的不對勁兒,我弟弟,弟媳去得早,就留下這麼一個可憐的孩子,要是她真要是受了騙什麼的,讓我以後怎麼有臉去見他們啊。”

餘文慧沒想到自己一席話竟然就勾出了路淑娟這麼多感慨,甚至是眼淚,再想到平日裡她只顧著文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沒照顧好自己的侄女,也有些動容,便開口道,“路姐,你先別急,這只不過是個猜測,而且我看事情沒到那麼嚴重的時候,還有挽回的機會,”說完又轉頭看身邊的兒子 ,“小遠,你看你路阿姨這麼著急,你也別替她隱瞞了,這樣是害了她,你瞭解她在學校的情況,看看有什麼好的辦法沒有?小遠?”

“嗯?哦,”文修遠被母親從沉思中叫醒,胡亂的應承著。剛剛餘文慧的一番話不僅讓路淑娟對自己一向乖巧的侄女有了新的認識,對他也是醍醐灌就會自己找事情轉移視線”讓他又重新看到了希望。也許漫兮正如母親所說,並不是什麼真愛,只不過是被舒朗一時迷惑,想要找一個傾訴的物件罷了,如果他自己再平易近人一點,溫柔一點,那個傾訴的物件就極有可能變成近水樓臺的自己了。

也只是愣怔了一下子,文修遠已經恢複了常態,做出一副沉思狀,想了想才說,“眼下倒是有一個機會,但是我怕漫兮會不願意,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