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 章

寧清望著江缺載雪的背影,鬆了口氣。

她蹲下敲了敲灌木叢後的玻璃窗,“出來吧。”

她身上的那款長羽絨服隨著她蹲下的動作,領口撐在了她下巴,看著就跟沒脖子的布偶娃娃一樣。

玻璃窗後是專門放置紅酒的酒窖處,比地面矮了許多,上面是排氣孔,因著灌木叢的掩蓋難以發現。

窗裡的沈淵抬頭望向窗外的她,浮起淺笑。他最近老是覺得她像個小孩,連蹲下的樣子也像。哪個大人會蹲下的時候把雙手抵在胸前拉帽繩呢。

從他的角度望去,路燈恰好在她頭上形成光暈,襯著她額前碎發掛著的雪點瑩瑩發光。明明是雲深雪重,他卻覺得恰是天光乍破。

他伸手指了指右邊,示意自己從右側的門出來。她點點頭,蹲在原地等他。

沈淵不希望像上次那樣嚇到她,確認自己已經收斂了剛撞見兩人見面時的戾氣後才推開門。

他走近了,看到她還在蹲在地上,起了玩心,輕輕推了推她的頭。誰知她沒反應過來,差點往前摔個狗啃泥,幸好他眼疾手快抓住她的連帽,將人拎了起來。

寧清只覺這個姿勢太屈辱了,她就跟只待宰的胖竹鼠一樣被人拎著,沒好氣地把帽子從沈淵手裡奪回,甩到身後,“說吧,偷聽多久了?”

他看著她不服氣的模樣,學著她的語氣問她,“說吧,什麼時候知道我在的?”

她抽了抽鼻子,旋即搖搖頭道,“剛知道的。”

實則打他來這她就知道了,人未見香先到,那似有似無的大吉茶嶺香不用想也知道是他來了。所以剛剛她才急急打住江缺要說的話,順便表個忠心,再坐實一下她和沈淵的對外關系,暗示江缺不可以拿她撒氣,她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他含笑上下打量她,“沒想到你魅力這麼大呀。這人也能看上你?”

這話說的,怎麼就不能看上她了,她高配頂配天仙配,她配江缺八個來回帶折餘的。但她可不敢這麼明面懟回去,只聳了聳肩承認了他的話,“可能他眼神不太好或者也不算看上我吧。”

他雙手杵著膝蓋,彎腰半蹲著直視她眼睛,“可惜了。襄王有夢神女無情吶。”

兩人距離拉近,寧清往後稍仰,又聽他繼續調笑道,“我都知道。沒關系,我們真心相愛,我願意為了他賭一把。”

他又學她說話。寧清側過臉扯了扯嘴角,頗為無語。

沈淵伸出手,將她的腦袋挪回來,盯著她眼睛悠悠道,“我很受用,繼續保持。”

可惜沈淵的內心並沒有他表現得那麼風輕雲淡。

那晚月亮垂於海面,蒼白作失血狀。

沈淵做了一個夢。夢裡寧清告訴他,她其實一直心知肚明他是個卑鄙的人,她惡心他。說完,江缺摟著她走了,臨走前沖著他露出一個嘲諷的笑,直至他倆走遠,她也沒回過頭看他一眼。

恍似惡鬼索命,驚醒過來,胸口驚雷乍起,咚咚跳著。他雙手撐著床沿,等到情緒逐漸抽離才發覺冷汗已浸濕睡衣。

赤腳走到窗邊,掀開烏壓壓的落地窗簾。月色閃入房間,驅散了隱隱的壓抑。窗外的雪還在下,月光彌漫蒸騰,於海面攪起銀色絲帶。

他垂目望著海,半晌,眼神終於由無措恢複冷寂。

他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輕點螢幕撥了電話——已經是深夜,電話那頭卻迅速地接通了。

“莫二,幫我辦件事。”

……

威海之旅後,沈淵寧清兩人之間一如往常,至少沈淵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

他不肯承認那晚自己心緒失控。或許是因為她那句不太真誠的“真心相愛”,或許是聽到她跟江缺有過親密之實,或許都不是。

他妄圖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將一切拉回正軌,甚至刻意減少同她的見面。

蔣姨見自打兩人從一塊出去玩回來後沈淵就不在這兒吃早飯了,以為兩人鬧了別扭,特意勸寧清,“男人就是小孩子,哄哄就好了。你得學會駕馭他,跟就放風箏一樣,得一鬆一馳。再說了,沈先生這樣的人打著燈籠都難找,有時候當忍則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