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來到長安的第一個感受就是這城池實在是太大了,大的不只超出了他們的見識,甚至都超出了他們的想象。以至於不乏人覺得實在沒有必要修築規模如此宏大的城池,尤其是在這城池最開始啟用的那段時間裡,城中百數坊多數都沒有住滿,許多坊曲甚至都人跡罕至,整座城池都顯得有些空曠冷清。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長安城變得日漸繁華起來,諸坊陸續有民眾入住,特別是一些地段與環境上佳的坊曲,更是很快便人滿為患、一舍難求。

長安城坐落在龍首原上,龍首位置便是大內太極宮所在,向南一道龍脊貫穿全城,這龍脊所在的位置便是朱雀大街。

城池內的地勢是東高西低,樂遊原、少陵原等一諸多臺塬都位於城東範圍內,這也使得城東地勢高爽、舒適宜居。但城西也有自己的優勢,那就是水資源比較豐富,幾條渠池主要分佈在城西,便於舟船出入運輸物資。

因為不同的地理環境,如今城中也逐漸形成東城是主要居住區、多有豪邸大宅分佈,而西城則商貿繁榮、除了西市這個特大的集市之外,坊間也多有工坊、倉邸等分佈其中。

當然,一些特殊的地方諸如分佈在太極宮周邊的那些坊曲,則就並不遵循這樣的規律,而是因為地近權力中心而權貴扎堆。

儘管太極宮西側諸坊地勢偏低,每到夏季便潮悶難當,但是由於距離皇城近,也成了一些朝士們在找不到更好住所的情況下、退而求其次的一個選擇。

畢竟他們每天都要上朝和入署辦公,如果住的距離皇城太遠,每天光花在通行上的時間就會非常的多,來往很是不便。尤其朝廷規定百官若非年滿六十或有特殊情況諸如疾病之類,統統不準乘坐馬車或者步輦之類的交通工具,只能騎馬或者步行往來皇城。

長安城中步行出入效率極低,可若是騎馬的話,又會增加一筆買馬養馬的支出。對於一些家境比較清貧的下層官員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住在皇城邊上就成了一個價效比相對較高的選擇。

優質的資源永遠都是稀缺的,這一點在長安城中也體現的尤為明顯。儘管城池規劃已經是達到了這個時代能夠做到的極限,可是舒適宜居同時又地段好的房屋仍是日漸缺少,許多人在城中選擇住所的時候往往只能挑選一項,但更多的人則一項都挑選不到。

梁國公蕭詧曾是南梁宗室,如今又官居宰相,其家宅自然位於城中最好的地段,而且規模還相當大,直接佔了坊中半曲之地,宅內分為前後數個跨院,大大小小的房屋便有百數間之多。

如此龐大的宅邸,居住蕭詧一家自是綽綽有餘,即便是加上家奴宿舍,仍有許多空舍。隨著江東平定之後,許多江東時流或主動或被動的北上長安,他們這些外地來客在畿內自然沒有固定的住處,要麼入住客棧,要麼寄居佛寺道觀中,要麼就投奔蕭詧這一類同樣屬於江東人、但已經在長安立足久居的舊交們。

蕭詧勢位顯赫,家宅又這麼氣派,前來投奔借宿者自是絡繹不絕。

雖然蕭詧跟這些人大多交情有限,畢竟當年他們絕大多數可都是依附其七叔蕭繹,而他與蕭繹則處於敵對狀態。但是這些陳年往事已經隨著時過境遷、再作計較也沒有了什麼意義,大部分登門拜訪的江東人士,他也往往都會稍作禮待,所以一時間蕭詧家中也是人滿為患。

在蕭詧家宅東跨院裡,就居住著一戶從江東投奔而來的人家,乃是琅琊王氏的王衝並其妻兒家眷們。

江東戰事平定之後,儘管陳主陳昌並其朝士們暫時還待在江北秦郡,但江東的軍政事宜已經完全為大唐遣員接掌處理。並且朝廷還幾下徵令,將江東一些世族名士召入長安。王衝本身便家世出眾,而且還是梁武帝蕭衍的外甥,自然也榮列朝廷徵召的名單中,攜著一下老小匆匆北上長安,心裡是否樂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衝在南陳時官居高位,但是來到長安之後自然便沒有了這樣的待遇。尤其如今朝廷更多的精力還是用在了處理江東的軍政事務上,對於他們這些來到長安的江東時流僅僅只授給一個散秩虛榮,還沒有進行實際的任命。

王衝一家人在長安連個住處都沒有,若非蕭詧念著彼此間的親戚關係將其收留邸中,一家人在長安生活想必會更加的落魄。但是寄人籬下的日子終歸不是太好受,加上際遇的落差讓王衝本就頗為敏感,所以心情也常常倍感苦悶。

這一天,王衝外出訪友,返回蕭詧家中藉助的跨院中後,剛剛走進房間裡,他便皺眉說道:“舍內這樣陰冷,還不快生火取暖!”

時下已經進入深秋,關中氣候也開始變得寒冷起來,這對於久居江東的王衝而言自然有些難捱,所以只要呆在家中,就會讓家人生火取暖。

然而他這裡話音剛落,旁邊家人便一臉為難的說道:“啟稟主公,今日梁公府上管事來告柴炭支用太多,取暖需待霜降之後才會每旬加給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