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位於韓陵山的王氏莊園中,整整幾大車的書籍被運輸進來,王晞親自指揮著家人將這些珍貴的書籍小心翼翼的搬運進房間中,妥善的儲存起來。

“這些南國文事精華,就有勞君侯傳播於河北,讓諸好學之士都有經術研習。”

在王晞的幫忙之下,李禮成這段時間也在鄴城接觸了許多關東親友時流,其中有意向願意跟隨李禮成離開河北前往襄陽的,也都陸續做出了表態,而李禮成便也投桃報李的將這些書籍贈送給王晞。

在鄴城的這段時間,透過自己的觀察和所接觸的時流口中得知,相對於楊愔、魏收等正得勢的世族文人們,王晞兄弟們算是另一批世族成員的核心人物。

這一批人大多數的顯著特點就是不為當權者所重,以及同當權者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私人恩怨或者是政見分歧。諸如魏收修史得罪了一大批的關東世族,而王晞的兄長王昕同魏收早年便有不合。還有盧思道的老師河間邢子才,與魏收之間同樣也存在著一定的競爭關係。

因為常山王高演的緣故,這些人隱隱以王晞兄弟為中心。而王晞作為高演的心腹,也的確是有要為高演製造聲勢、招攬人才的意圖。

眼下的高演在朝擔任尚書令,本身也稱得上是位高權重,不過作為齊主高洋的嫡親兄弟,這身份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需要忌諱的情況,總不好公然的結黨營私。

可如果加上一層學術交流的掩飾,看起來就會順眼的多,同時也能聚集一批河北世族在其身邊,使得高演在朝野之間的聲望變得更加崇高。

王晞聽到李禮成這番話後也是不免笑逐顏開,連連點頭說道:“山南李王襟量雄闊,不愧是名門之後,不只推崇學術,更願與群眾分享。關東經學禮義若能因此更有創新,李王之功偉矣!”

關東諸方學術所傳偏重經義,在禮儀方面則就偏弱。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參定各種祭祀典禮對於一個國家的權貴建立也是深有裨益。南朝在禮儀方面的研究和傳承可謂是一枝獨秀,如果能夠得到這一方面的典籍資料的支援,無疑是開創出一片學術新空間。

李禮成此番帶來的書籍偏重於各種史籍,那自然是為了給北齊本就紛爭不斷的修史之事加一把火。除了各種史料之外,相關的禮書倒是也有一部分。

王晞自知如今皇帝陛下對於《魏書》的力挺態度,也不想就此進行什麼挑刺攻擊,所以便想透過常山王的名義參定各種典禮儀軌。如果事情進展順利的話,那麼無論對於常山王、還是對於他個人以及整個家族而言,都可以稱得上是意義重大。

當然他心裡也清楚,李伯山作此操作當然不是純粹的一味好心,估計還是想借此加強隴西李氏對於關東世族的影響,乃至於有著更深遠的圖謀。

但無論對方有著什麼樣的意圖,都很難直接在北齊境內進行操作。而他則能憑著比較從容的處境,在這當中達成自身的目的,彼此間的這種交流,也可以稱得上是各取所需。

不只王晞對於這一次的互動頗感滿意,當所有書籍交付到王晞手中的時候,李禮成也是鬆了一口氣。

王氏兄弟想要藉此擴大他們在時局中的影響力,自然就需要對這些書籍內容加以編修審定並進行宣揚傳播,就等於是臺府多了一群在河北義務宣傳的旗手。

等到這些來自南梁的學術理論在河北傳揚開來,自然會引起廣泛的討論和思辨,傳播的過程中難免會造成學術理論的缺損和變形,最好的方法莫過於向源頭進行追溯。

就比如隨著佛門大昌,大量的佛經典籍便被翻譯傳播開來,更有痴迷佛學者不遠萬里的前往佛教的發源地去取經。相對於萬里之遙的天竺,前往襄陽無疑是要近便得多。

等到透過這種渠道吸引到襄陽去的河北時流變多,那麼山南道在河北面前自然就擁有了文化上的優越感和同化力。

等到這些書籍交接完畢,王晞便又笑語說道:“這些典籍千金不易,李郎豪贈於我,我雖然笑納下來,但也不應全無表示。因知李郎歸程遙遠,若寄以太多錢帛俗貨反而會拖累行程。留在此間的親友,我一定盡我所能的給以關照,李郎不必以此處為憂!”

這本來就是李禮成想要請求的,聽到王晞主動表態,李禮成便也連連道謝。王晞雖然不像楊愔那樣權勢煊赫,但是庇護關照幾個低調處事的世族親友也不算難事。

雖然彼此間交流還算愉快,但李禮成留在鄴城也終究是一個隱患,因此王晞很快便又問道:“未知李郎歸期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