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梁王蕭詧收到城中請他入城商討進攻江陵的通知時,心情頓時一振,忙帶著幾名部屬隨從匆匆入城。

城主府大堂中,蕭詧並沒有見到中山公宇文護,而是由另一名魏軍前鋒將領武安公李穆接待他。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讓他頗感意外之人,那就是李泰的部將梁士彥。

見到梁士彥也在堂中,蕭詧臉上不免便閃過幾分尷尬。

梁士彥駐守武寧不短的時間,也算是幫助他們襄陽鎮守南境,原本荊州總管府在武寧前後增兵已經達到上萬之眾,與宇文護所率領到來的前鋒人馬相比也不落下風。但是由於梁王蕭詧率領襄陽人馬加入宇文護一方,才逼得梁士彥不得不退出城池,轉向邊緣地帶駐紮。

對於背信棄義、臨時反水的梁王蕭詧,梁士彥自然沒有什麼好印象,只不過對方畢竟是朝廷所冊封的梁王,接下來的事情也有仰仗其人之處,便也只能起身恭敬見禮。

梁王自知理虧,簡單敷衍過樑士彥的問好之後便快速的將視線轉望向李穆,並笑語說道:「請問武安公,中山公何在?我襄陽將士枕戈待旦,渴望誅殺家國巨賊,只待中山公一聲令下便可直赴江陵!」

李穆聞言後便笑語道:「梁王殿下嫉惡如仇,不欲與賊共戴一天,這情懷讓人欽佩。中山公另有要事,不暇來見,此番是我邀請梁王殿下入府議事。」

說話間,他的視線便從面露疑惑之色的梁王身上轉移到梁士彥身上,並又說道:「梁開府不是有書信要呈於梁王殿下?」

梁士彥聞言後便從身上掏出一份李大將軍的親筆書信遞在了梁王案頭,沉聲說道:「此間事我家郎主已有所知,特使末將將此信呈於梁王殿下面前。日前我家郎主征戰在外,有些事情難與梁王殿下及時溝通,或許因此而滋生誤會,如今郎主歸鎮,又逢柱國常山公征途染疾而授權我家郎主執掌征討大軍……」

「竟有此事?」

梁王聽到這話後,臉上的尷尬頓時轉變為驚慌,忙不迭兩手接過這一封書信快速瀏覽一番,臉色不斷的變換著,心中卻如萬馬奔騰一般思緒萬千,久久都梳理不出一個頭緒出來。

李泰的書信中也並沒有交代什麼重要的事情,或者對他有什麼威逼譴責,僅僅只是將彼此相識以來的經歷略作一番講述。梁王看著這書信的內容,過往一幕幕畫面也都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垂下頭來並深嘆道:「我急於誅滅仇敵,卻背棄了與良友所作的約定,著實有負伯山。實在是羞與相見,願意自退返回襄陽,待到伯山雄師凱旋再當道祝賀請恕!」

西魏內部的權力鬥爭梁王既不瞭解,轉變的也讓他倍感猝不及防,但看這個情況似乎是李伯山取得了勝利,重新獲得了征討江陵的主導權。

但這對梁王而言顯然不是什麼好事,一方面他剛剛背棄了與李伯山之間的約定,另一方面本身也覺得李伯山太過精明幹練,恐怕不會給他太多借機漁利的機會。而且李伯山剛剛奪回主動權,怕是也需要立威,在這樣的情況下,梁王覺得還是暫時避開、以觀後情比較穩妥。

然而梁士彥又怎麼會給他退避的機會,當即便又掏出另一封書信遞在了梁王面前並說道:「梁王殿下既率大軍南來,襄陽想必城防空虛。因恐為外敵所擾,我興州舟師便沿漢水南來,入據襄陽城中為梁王殿下守衛城池。這一封書信便是後路送來梁王殿下恩慈親筆,殿下意欲何為,還是先看過家書再作決定吧。」

「什麼?爾等竟然奪我襄陽!」

梁王聽到這話後頓時驚立起身,劈手拿起那封家書瀏覽一遍,臉色頓時變得鐵青無比,瞪大兩眼怒視著梁士彥,而梁士彥也是絲毫不懼,只是神態平靜的望著梁王。

許久之後,梁王才頹然

一嘆,垂首說道:「你等欲我何為?」

李穆與梁士彥對望一眼,旋即便提出了他們的要求,那就是要梁王配合控制住侯莫陳順。

侯莫陳順此番主要負責監督襄陽人馬作戰,所攜帶的本部人馬並不多,南來之後便也一直與襄陽軍隊待在一起。而為了能夠在接下來的江陵之戰中獲得更好的安排,梁王也一直在對侯莫陳順賄以聲色錢帛。

侯莫陳順自知他此番南只是作為一個陪襯,大局上有柱國於謹把控,具體的執行上則是宇文護等宇文太師親信子侄們完成,他能夠發揮的空間很小,所以才被安排監督襄陽人馬這一支邊緣力量。因此其人對於戰功也沒有太高的追求,而對梁王的賄結則盡數笑納、甘之若飴。

當今天梁王又親自率領部從們給侯莫陳順送來一批錢帛的時候,侯莫陳順也是不疑有他,一臉欣喜的讓人將梁王一行請入帳中來。

然而今天這一批錢帛下方卻埋放著刀劍器杖,梁王侍從們入帳之後便快速的抓起武器將帳內群眾盡數控制起來。

隨後梁士彥也率領甲兵行入,向著震驚不已的侯莫陳順說道:「太原公李大將軍已於石城接掌大軍,特令末將邀請安平公前往石城商討軍務。」

「李伯山他、他怎麼敢!」

侯莫陳順聽到這話後頓時瞪眼驚聲道,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局面居然會發生這樣的逆轉。

梁士彥聽到這話後則冷笑道:「討伐他國、為國拓邊,我等荊州忠勇之士有何不敢?安平公身領重用,卻徒負盛名、不以所任為計,唯是脅迫盟友、索賄無度,此間事末將也一定會白於李大將軍,聽其處斷!」

隨著宇文護、侯莫陳兄弟們接連被控制起來並送往石城,武寧這一方面的軍隊便盡為李泰所掌控。接下來他們也不再滯留不前,李穆總算是做了名副其實的前鋒,先率領精騎一路南下,自江陵西面繞道抵達江岸,封鎖江津所在。至於梁士彥,則就與心情忐忑不安的梁王蕭詧一同出兵,緩緩向江陵逼壓而去。

相對於前線諸軍的控制權在不動聲色之間便快速的完成了交接過渡,後方的鬥爭就顯得有些血腥失控。

儘管南來大軍過境穰城而不入、徑直南去,但是穰城作為荊州州府所在的軍政管理職能也都被剝奪,轉移到了尉遲迥所駐守的新野。

包括之前那些被宇文護以關東道大行臺的名義所籠絡徵辟來的府員們,也都被強逼著輔佐尉遲迥管理荊州總管府諸項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