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還盤算著要回家睡覺,但有的人則就沒有這種好心情。

丞相府直堂中,宇文泰按捺著心中的火氣,努力保持著心平氣和的模樣將事情向幾位柱國講述一番。當然他是沒有直言太子刻意以此刁難他,而是模稜兩可的說太子可能也並不知情、受人矇蔽。

當然這麼說也只是讓他自己面子上好受一些,在場幾名柱國哪一個又不是人精?就算是最年輕的侯莫陳崇略加思忖,也能想到如果太子只是單純的受了矇蔽而包庇罪徒,大行臺又何必召集幾位柱國議事。

當其他幾名柱國還在皺眉沉吟的時候,獨孤信已經率先開口道:“臺府決議即定,諸事即有章程,此事絕對不容姑息,必須加以嚴懲、以儆效尤!”

道理確實是這樣一個道理,只不過因為事涉太子而變得敏感起來。當有了獨孤信率先表態後,其他幾名柱國也都陸續點頭,表示對此必須嚴懲不貸。

仍然不失年輕氣盛的侯莫陳崇甚至還加了一句:“這些漢兒本就不應多加縱容,大行臺拔之鄉野,分令他們各掌鄉曲,勢大則膽壯,今竟行兇悍拒臺命,也是可以預料到的事情。”

在場幾人聽到這話,神情都變得有些不自在。侯莫陳崇這無心之言,恰恰講出瞭如今關西一個比較核心根本的矛盾,那就是大量的漢人豪強執掌軍權,而許多鎮人將領們由於部曲損失嚴重而逐漸喪失了軍權。

原本這一層矛盾都被刻意的忽略淡化,鮮少擺在公開的場合進行討論,但今隨著侯莫陳崇點明,柱國中便也有人流露出幾分認同之色。而大行臺神情則略有尷尬,因為這本就是他有意推動和促成的一個局面。

不待其他人發聲,於謹便率先開口說道:“漢兒未必不可重用,彭城公此言有欠公允。諸如李伯山此類忠勇少壯,於國而言多多益善!”

這話一出口,獨孤信便微微皺眉,而侯莫陳崇也擺手道:“我意不是不可任用漢兒,而是不可……唉,總之,如李伯山這般勇健之人,世道之內又有幾員。我前發言並不是非議李伯山,大司馬應知我意!”

獨孤信有些不爽的瞥了於謹一眼,然後又對急於辯解的侯莫陳崇點了點頭,旋即才又說道:“眼下所論乃是畿內作惡的王明遠該要作何懲處,趁今訊息還未擴散開來,越早解決則事態越可控制。解決過眼前此事,餘者都可從容議論。”

宇文泰聞言後便也連忙點頭道:“大司馬所言確是當務之急,王明遠此徒狂悖兇惡,決不可使之遊蕩法網之外,以免玷汙東宮,更影響臺府政令推行!”

總算將這話題再拐回來,柱國李弼便又提議即刻派遣人馬奔赴霸城縣王明遠鄉里,將其鄉親族屬全都控制起來,以免其黨羽再繼續招搖生事、煽動民情。

這件事宇文泰其實已經安排人去做了,但在聽到李弼的建議後便也裝作好像剛剛意識到這個問題一樣,連忙又召府員來重新吩咐一遍。

但這些都還只是枝節,眼下最重要還是要將王明遠從東宮中拘押出來,嚴加審問其人由何處得知這一情況,並且又將此事告知幾人、串聯幾人,以便於接下來臺府收拾局面、控制局勢的發展。

但今太子避入皇宮之中,對於大行臺遣使所告皆作充耳不聞,這才是最讓人頭疼的事情。同時也是宇文泰召集柱國們商討的原因之一,須得讓太子明白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這不只是在刁難大行臺,更是站在了國家利益的對立面。

眼下必須得有一個更加有分量的人入宮去說服太子,讓他不要再繼續包庇王明遠,從而讓事情回到正軌上來。身為宗室的柱國、廣陵王元欣並沒有參與此會,那麼在場幾人當中最適合擔任這一任務的便是李虎了。

當察覺到眾人視線都望向自己,李虎也並沒有推脫,當即便點頭說道:“我便入宮請見,向太子陳以利害,希望太子能夠採納諫言。”

見李虎主動攬下了這一任務,宇文泰便也暗暗鬆了一口氣,向著李虎點頭說道:“如此那便有勞文彬兄了。”

說話間,宇文泰便又安排領軍尉遲迥陪同李虎一起入宮言事。丞相府本就在皇城中,距離宮城也近,因此其他幾人便又繼續留在此間等候訊息。

李虎等人去後過了有半個時辰左右便返回來,只是各自神情都有些不妥,宇文泰見狀後眉頭頓時一皺,沉聲道:“難道太子仍然……”

尉遲迥搖了搖頭,繼而便稟告道:“太子殿下召見隴西公後便賜給東宮符令,准許末將前往東宮抓捕罪徒王明遠。但王明遠見到末將行入之後,當即便提刀自戕,末將未及阻止。”

“狗賊倒是見機得早,犯此罪惡,即便受執歸案,活罪難免,死罪必也難逃!”侯莫陳崇聽到這話後便冷笑一聲,並沒有再深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