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六遙和胡不宜踩著厚雪拖回了幾顆長得不算太高壯的樹,在府裡邊仔細地削皮刨板,打算造一口還算結實的棺材。

佘非忍的屍體暫且躺在一處乾淨隱蔽的雪窩裡,靜靜地等著他們把棺材做好再入土。

按宣六遙的想法,想把他埋到靈山去,等棺材做好了趁夜讓小可送回去。

呯呯乒乒了幾日,又刷油漆,再等油漆乾透,宣六遙看著這口快成形的棺材陷入沉思。

這些日,他每日會去看一眼佘非忍,起初倒不覺得什麼,只是這兩日,顯而易見地,佘非忍胸前的傷口在痊癒......

對。

痊癒。

那些像燒焦了的大毛蟲般的傷痕,一點點褪去了顏色、痂在脫落。

完好處的面板始終白淨,身子......始終那麼修長、結實,更讓宣六遙頭皮發麻的,是他的指甲仍在生長,就像是佘非忍的魂靈已經棄殼而去,而這副軀殼,卻仍靜靜地活著。

宣六遙猜是鮫珠的緣由,他想把鮫珠挖去,但又想看看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佘非忍的魂靈能不能找到回來的路途,然後在某一日突然醒來?

所以,棺材終於能用的時候,他只是把佘非忍放了進去,而未蓋上棺蓋,更沒有將它埋入土中。指甲長了就剪,身子有浮灰了就替他擦擦,像照顧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似的。

雖然這病人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待滿府的桃花開時,佘非忍身上的傷痕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躺在棺內,身下墊著柔軟的綢緞薄褥,身上僅在要緊處蓋著一條絲綢帕子,因為沒了往日的聒噪與壞心眼,清秀的面容顯得很是溫柔與純淨,甚至有一絲絲的少年感。

宣六遙和胡不宜手牽著手,一起站在棺邊低頭看他,輕聲讚歎。

“面板越發好了呢。”

“是啊。真俊。”

“腰真細,比我的還細。”

“是麼?讓我量量。”

下一刻,胡不宜蹦出三尺遠,緋紅著臉憤憤不平地瞪宣六遙。宣六遙難為情地摸了摸後腦勺,低頭嘟囔一句,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胡不宜雙手負在身後,大聲問:“宣六遙你說什麼?”

“沒什麼。”

“你定是說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

宣六遙用腳尖蹭地,也把雙手負在身後,目光幽遠地望著一堵牆,只一副死鴨子嘴硬的模樣。

胡不宜也沒辦法,她不能把那句話從他的牙齒縫裡摳出來,可又覺著下不了臺,氣哼哼地打算掉頭走人。

卻聽一聲幽幽的:“師父說:他都讓你看別的男子的身子了,你都不肯讓他摸摸腰......師父,我不是別的男子,我願意給師妹看,愛看多久就看多久......”

刷了一層清漆而顯得油光光的棺材裡,佘非忍慢吞吞地站起身,腰間蓋著的那塊帕子隨之飄落......

宣六遙都來不及去捂胡不宜的眼睛。

等他奔過去捂起時,胡不宜已經咦了一聲,黑亮的大眼睛睜得很大地從他的指縫間使勁往外張望:“那是什麼東西......”

長睫毛刷著宣六遙的手指。

他痛心疾首:“要長針眼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