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他也要警告一下這個不安分的皇弟,別想著跟他這個已定的聖上作對,梅太后,終究是自己的生母,而非他的。

瞧這六弟不緊不慢的樣子,沒有半分的奴顏卑膝,怕是骨子裡沒有臣服他這個五皇兄吧?

宣五堯盯著宣六遙,幾乎已有半炷香時間。

若是旁人,怕早已經天子之威下嚇得雙膝痠軟、渾身打顫了吧。可他,只是疑惑地挑了挑眼角,隨即微微垂首,臉上只顯出一絲凝重,不見半點懼意。

宣五堯用指節敲敲案桌:“上前。”

宣六遙走前兩步。

“再上前。”

再上前就要貼到桌子了,這是想幹什麼?但宣六遙仍是聽話地走前去,只隔著桌子面對這個皇兄而站。

“你把你做過的事一一詳述於盡朕。”

宣六遙抬了一下眼,恭敬回道:“聖上,臣弟從何時說起?”

“從當年三皇兄如何死的,開始說起吧。”

“是。臣弟當時年幼,依稀記得跟三位皇兄讀書不久,三皇兄突然破傷風,不幸......”

“破傷風之前呢?”

“之前......臣弟記不清了。”

“讓朕來告訴你吧。當年是你砸傷了三皇兄,才致他傷口惡化,無力回力......我與四皇兄念你年幼,不忍告發,護了你的周全。”

“是......是麼?”宣六遙蹙眉想了許久,“那時的事我竟記不清楚了。”

“當年你也是這麼裝糊塗騙過父皇,讓父皇以為是我們三兄弟互相打鬧而嫁禍於你,將我們母子四個一頓好罵,差點失寵。我看六弟不是記不得,是怕擔不起罪責罷。”

宣六遙默然,眉間泛起一絲愧疚。

宣五堯捉到那絲愧疚,臉上的怒色略消:“六弟,從小你我交好,三皇兄、四皇兄欺負你,朕可有欺負地過你?”

“自然沒有。臣弟心內感激得很,幸好是五皇兄您當了聖上,若是三皇兄或四皇兄,只怕臣弟此時正在邊塞飲風喝露、啃餅度日,哪來此時的錦衣玉食、安穩度日?”

“你知道就好。”

兩相無言。

御書房內一片沉寂,外頭眾侍衛也是不語,只覺日光漸移,辰光無謂地流去。

宣五堯又看著宣六遙,半晌不言語。

宣六遙原本不怕,但知他是要立皇威,故流露出一絲畏懼與扭捏:“臣弟可是做了什麼錯事?聖上不妨直說,該責罰的,臣弟一併認下。”

“安生些,別跟外頭那些三姑六婆似的,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丟了我們宣家的臉。先皇和列位先人都在天上看著,容不得不肖子孫披著宣家的皮,做著賤婢的事。”

這話說著極重。

字字如釘,打在宣六遙的臉皮之上,縱使宣六遙自覺輪迴過二十多世,什麼不堪場面未曾經歷過,此時仍覺著心裡的驕傲被粗暴地打翻,終於在薄嫩臉皮上泛出被辱的緋紅。

他卻無從爭辯。

因著座上的聖上,並不是他從前以為的純良溫厚的皇兄。他有些悵然,也不知宣五堯被無上權勢薰染至此,還是本就如此。

他應了一聲“是”,壓制著心裡的屈辱與煩躁告退。